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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叮咛

甘孜日报    2022年10月28日

◎魏子

阳光漾满院子的中午,母亲站在院角的丝瓜架下摘丝瓜。她伸出手,抓住那根半垂落在架下的丝瓜,想着把它从藤蔓上拽下来。

阵阵哗啦声响过,那些藤蔓上的叶子仿佛受到了惊扰,纷纷翻转叶面,让丝瓜架有了不搭调的杂乱,方才那股惹人喜爱的生机早已荡然无存。

母亲有些恼了。她低下头,看了看躺在藤椅上纳凉的我,轻声说:“你去屋里搬个凳子,把架子上够不着的丝瓜都摘了。再不摘就老了。”听了母亲的话,我瞥了瞥那根倔强的不肯离开藤蔓的丝瓜,微微摇了摇头,却不敢有丝毫耽搁,果断起身去屋里搬凳子。

我从屋里搬着凳子回来时,母亲已经摘完了所有伸手可得的丝瓜。我将凳子放在母亲脚前不远处,弯下腰准备捡起散落在地的丝瓜。这时,母亲却抢先我一步,把品相相对较好的丝瓜收拢起来,并分别装进了两个印有某超市名称的方便袋中。我看着母亲手中的动作,半晌不语。母亲似乎察觉到了我心中的疑惑,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将最后一根笔直且细长的丝瓜拿在了手里,站起了身。她朝大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平淡地说:“我给他们送点去。有的不稀罕,没有的都当成好东西。”

我轻“唔”了一声,心中还在思索“他们”指的是谁,母亲却已经提着丝瓜出了家门。我捕捉着母亲沿着院墙行走的脚步声,从心中继续推理和判断着,想把记忆中熟悉的人影与所谓的“他们”建立起重叠的联系。

等母亲的嗓音在一墙之隔的院落里响起,邻居大婶笑声相迎的寒暄之声随即穿墙入耳。“你拿这么些丝瓜来,你家小子不是回来了吗?留着自家吃吧。”母亲说:“今年多种了几棵,搭了架子,瓜秧爬的到处都是,一天就结很多,两三张嘴,哪能吃的了哦……”这些被方言温暖着的字眼一来一回,像春柳触碰湖面生出的涟漪,一圈一圈地荡漾在石墙围拢的农家小院,让人心生惬意。

母亲送完丝瓜回来时,我正站在丝瓜架下,翻动着丝瓜叶。我想把它们一一摆正,让眼前再现生机盎然的景象。听到母亲近前而至的脚步声,我扭头回望,看到她一只手里抓着一把绿油油的韭菜,另一只手抓着掀起的衣襟,里面兜着几个新鲜的玉米和外形像辣椒的物品。

“这是你西边大娘给的韭菜。”母亲走到丝瓜架下,将韭菜放在了荫凉处。母亲做完这些,又开始从兜起的衣襟里往外取着玉米。母亲自言自语道:“这是你后院大婶给的春玉米,她说今年雨水足,玉米长得实成。我不要,她非让我拿着,说是让你尝尝鲜……”母亲自顾自说着话,见等不到我的回应,抬头看我,我们对视了一眼后,微微一笑,像守着秘密似的,看破却不点破。

“你给我一把谷子,我送你一捧米”,这种左邻右舍之间的礼尚往来,早已成为故乡人间烟火里最为生动的部分。它像那条穿村而过的小河,虽然熟悉的可以被乡邻忽略,但是却不能从视野中消逝。

这个时候,一阵微风拂来,风中裹挟着辣椒炒肉的辛辣和清香。闻香识味,我微动喉头,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下一刻,我心念横生,竟然馋虫涌动,想吃一盘辣椒炒肉。母亲察觉到了我嘴馋的模样,轻轻一笑,连忙捡起刚才放在地上的青辣椒,还不忘挑两根我刚摘的丝瓜一并带走,准备来个升级版的辣椒炒肉。

须臾间,我身后不远处的灶房冒出了一缕灰白色的炊烟,它袅袅娜娜地顺风扶摇直上,像一只出了窠臼的斑鸠,让烈日当下的时光潋滟着波澜。听到母亲被辣椒呛到后的咳嗽声,院子里弥散着的油脂香味更浓了。若是仔细辨别,这股牵动味蕾的香味里还混杂着木柴燃烧后的独特味道。

饭菜上桌,母亲喊我吃饭。我嘴上答应着,人却依旧站在丝瓜架下翻动着丝瓜叶。母亲出门站在堂屋门口远远地看着我:“别翻了。你不用管它们,过不了几天,它们会自己翻身。再翻下去,过不了几天,它们就死了。”母亲的话让我诧异不已。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是不想这片丝瓜毁于我手,二是也想看看它们会不会像母亲说的那样,能自个还原。

几日后,我信了母亲的话,也着实为自己不谙世事的无知懊恼了一阵。即便没有母亲的撕扯,平日里赶上刮风下雨,它还不是会出现这样叶面翻转的狼藉?那个时候,自然没有人管它们,只是任由它们经历风雨,在时光的碎逝中开花、结果。

又是一天清晨,我看着长势愈加葱茏的丝瓜藤,听风掠过时响起的声音,兀自沉思不语。丝瓜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像极了母亲出口的叮咛之语,温和中透着看透世事的清明。这份清明顺风入耳,温润身心,让我滑过脸庞的岁月多了一丝安详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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