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莳冬菜

甘孜日报    2022年01月07日

   ◎黄孝纪

   时令过了中秋,天气变凉趋寒。此时的菜园,那些在清明节前后栽种的豆角、辣椒、茄子、丝瓜、苦瓜、南瓜、冬瓜等诸般菜蔬,经过一夏半秋的生长和采摘,或藤枯叶黄,或半死不活,或结实稀小,颓态尽现,先后到了生命周期的尽头。倘若一场早霜突来,此时即便最显生机的辣椒树,一夜之间,也悉数死去,枝叶乌黑。不久之后,地里的红薯也陆续挖了。又到了重新翻土、烧火淤、莳冬菜的时节。

   旧时的故乡,在园土里莳冬菜,需要考虑人吃和喂猪。萝卜、大白菜、莙荙菜、风菜、肥菜,是这个时节栽种的主要品种。其中,肥菜专门用来喂猪。此外,菠菜、茼蒿及芹菜葱蒜等也多有种植,但数量则少多了。

   萝卜又有好几种,白萝卜,红萝卜,盘子萝卜,它们形态各异,如球、如棒、如盘,大小也各各不同,点种得最多的自然是白萝卜。白萝卜尤爱湿润的土壤,记得儿时在生产队,每年晚稻收割之后,就会在村前一些半干半湿的稻田里连片点种。田土到户后,各家点种的土地多分散,也有种在稻田的,不过还是以种在园土居多。有句乡谚:“一月萝卜一月菜。”意思是萝卜撒籽点种之后,头一个月是长菜叶子,到了第二个月开始长萝卜。因撒籽的不匀,萝卜发芽之后,有的地方过于密集,这样,当萝卜叶长至四五寸高许,主妇们就常梳理出一些,连根拔了,洗净后清炒做菜。这差不多也是各家吃到的最早冬菜。以后,随着萝卜长成大个头,煮萝卜做菜就十分寻常了,萝卜缨子则多是剁碎煮潲。一时吃不了的萝卜,乡人常剖边切条,烘制干萝卜皮腌成咸菜,或整个儿地腌制酸萝卜,或用盾刀剁碎了腌水萝卜。在我少年时代,每年冬天母亲都要腌上几坛子,我上学读住校,每周末都要回家带上两瓶子这样的腌菜。

   与萝卜撒籽点种不同,大白菜,莙荙菜,风菜,肥菜,都是莳秧子。大白菜在生长过程中并不常吃,只在初期偶尔摘一些最下层的脚叶(方言)做菜。等到浅浅的土坑被宽阔的白菜叶掩盖,乡人就会拿了稻草来,搓出一根根细长的草绳,将每棵白菜散开的菜帮子收拢竖立,捆绑一圈,状如绿柱,在叶顶再压上一块巴掌大的干泥块,以让其包心得更为致密。记忆中,那时家里的大白菜,通常要临近过年才砍,大的一棵就有十斤许,一只大菜篮,两棵就能装满。春节里,村前的水井边,洗大白菜的妇女不少,剥去外面的老青叶,洁白黄嫩的大白菜看着就令人喜爱。大白菜切丝,与粉丝、豆芽、油豆腐丝同炒,是故乡人家春节待客的必备烩菜。

   在一冬一春,莙荙菜和风菜是常吃的。莙荙菜的帮子白而长,也厚实,叶片光滑如绿色的油纸。这种菜长得宽阔茂盛,能不断地摘其外围的菜帮子。莙荙菜有一股涩味,做菜时,通常先将菜帮子放锅中热水里焯一下,捞出后再切丝油炒。很多时候,乡人常摘了当猪草。风菜的帮子比莙荙菜更宽、更长、更厚实,通体碧绿。村中有两种风菜,一为蒲扇风菜,叶大如扇,另一种俗称烂布风菜,叶边多锯齿状缺裂,如烂布。相比而言,烂布风菜切丝炒菜更好吃。在冬天,母亲也常将风菜帮子切成段,巴掌大小,烘蔫了,用盐腌上。做菜的时候,用新茶油煎炒,撒上红红的辣椒灰,或者红红的腌剁辣椒,香喷喷的。

   比起人来,猪的胃口自然大多了。在天寒地冻的冬天,时常雨雪,猪草难扯,无论干红薯藤,还是萝卜缨子,莙荙菜,风菜,都要用来煮潲喂食。这些往往还不够,尤其是家中养了两三头猪的。亦因此,各家总是未雨绸缪,在莳冬菜之初,就会专门拿一两块挖了红薯的园土,用来莳肥菜。肥菜叶皱皱巴巴,宽大如掌,旧叶摘去,新叶又长,十分迅速。而且越摘,它的秆茎长得越高,形同莴笋。在一冬一春,我的母亲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园土摘一篮两篮肥菜回来剁成猪草。

   来年暮春,园土里的菜蔬都长蕻开花,又到了生命轮替的时候。每样品种,各家总会特地留下一两棵最为健壮的,让其结子长老。待种子黄熟,方才连根拔了,悬挂在厅屋的墙壁高处,任其自然风干。日后再取下来,揉搓籽粒,装入瓶子,妥善保存,以待下一场生命的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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