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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在大渡河畔的家园梦

甘孜日报    2018年02月07日

■唐闯

并非所有的人都只是小院的过客。两年前,一位广东的富商带着家人在附近住了大半年。每天,这位富商登山、拍照,四处游山玩水。黄昏时分,他往往踏着落日余晖,走进董老的小院,与董老饮茶或品酒,聊聊古诗词。

说来也怪,迄今,董老不知该人姓甚名谁。董老说,或许年纪大了,记不得了;或许,两人压根儿就没有刻意去在意这个问题。离开这个村庄的时候,为了纪念这段时光,这位富商花了200元从董老手里买走了董老创作出版的诗歌集。这部诗集原本的标价仅几十元。

董老记不清自己的小院迎来送往了多少人,但他清楚地知道,淡泊宁静又简单健康的日子并非人人都能受用,有人艳羡,有人感叹,但那仅仅是艳羡,仅仅是感叹。大多数的时候,围墙外的公路还是把人们带向了更远的地方。

董老坐了许久。后来,他起身上楼,取下一把长剑,当着记者的面,顺势来了一个金鸡独立。据董老说,年轻时候,他痴迷太极剑,日日苦练。但董老后来意识到:练剑只能一人敌,而自己渴望的是万人敌。于是,那把长剑被悬置在墙上,他自己一头扎进生活的洪流,任岁月把自己冲刷成了现在的模样。

董老期待着新兴地区的一条水渠恢复,并围绕水渠打造生态农业的天然观光区,让更多的人体验当地的乡村生活。

“有人劝我把家里的围墙拆了,修小洋楼,开成旅店,搞接待。我没同意。”对于生活,董德超有自己的坚持。当董老把我送出小院,他独自缓慢地走向了自家的一片绿地。

董老说,要时常去自己的地里看看庄稼。

鑫飞客栈就在磨西老街的入口处。店主人爱花,从门口到二楼、三楼的窗台依样有相仿的花在绽放。记者走进客栈,迎面遇上店主人。

店主人叫刘顺修,62岁,腿脚不方便。在客栈接待顾客的柜台后面,有一面贴满钱币的墙:人民币、韩元、英镑、法郎依次排开。这些钱币是曾经入住客栈的各国游客为了纪念留下的。据刘顺修回忆,2008年汶川地震,不少曾经入住酒店的国内外游客,打来电话,询问刘哥、刘嫂是否安好,房屋是否受损。

谈及此事,刘顺修至今颇为感慨。他说:“是旅游让我和全世界沟通。”在刘顺修的客栈里,记者看见了几本留言簿,粗粗翻了一下,厚厚的本子里挤满了各种文字:英文、法文、中文、韩文、德文。各种文字的留言结束之后,总有一个甚至多个感叹号。

在厚厚的笔记簿里,人们对刘哥、刘嫂赞不绝口,一对新人回顾他们的蜜月旅行,写下了这样的文字:“明天就要走了,却发现美景只是过眼云烟,留在心中的竟是刘哥、刘嫂。他们的纯朴和善良是其他商人身上难见的,他们才是这里真正的美景。”

透过其他留言,记者方才知道,在鑫飞客栈,客人可以自己做饭菜,用客栈的洗衣机。所有的留言都可以用一个“家”字来概括:“家的温馨”、“家的感觉”,如此这般的文字像是枚枚印章,“盖”在了留言簿的每一页。

“磨西是个小地方,有时候如果太晚了,客人还没有回来,又或是下着大雨,我都会出门去找,然后送上雨伞。如果遇上客人出了意外丢钱了,我也会预先免吃免住,待到客人有钱再补给我,我努力让客人住进客栈后都不感到遗憾。”刘顺修说,没有诚实做人的态度,就没有立足之地,也不会有这家客栈。

15岁,在老家石棉县,刘顺修遇车祸折了一条腿,就此腿脚不便。在向肇事方讨要公道未果后,在无人理会自己的情况下,为生存,他放过牛,也在老家摆过摊,想开拖拉机却无人敢售卖。后来,听人说去云南容易找一条活路,他一瘸一拐,独身踏上了未知之旅。从石棉到攀枝花,再到凉山州,再到云南,最远之地是缅甸,然后折回四川,到康定,再下泸定,走到磨西。

这一路走下来,14年过去了。刘顺修边走边学,他逐渐学会了理发、做裁缝、钟表匠的手艺,但漂泊的路程并未结束。来到磨西,刘顺修开了一个缝纫技术培训班,准备挣一些钱之后,再次出发,但他很快发现,这里的人们很看重有才干的人,并尊敬有加。两三月后,人们热情、重感情的民风让走过不少穷山恶水的刘顺修决定留下来。

“有一年,我在云南赶路,口渴了,找到一户人家找水喝。主人家并未帮忙,只送上冷言冷语:‘冷水要人挑,开水要人烧。’”回忆并不愉快,刘顺修说,到了磨西之后,他决定在这个有人情味,又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家并生活下去。

在磨西,刘顺修又遭遇了一次车祸,断了5根肋骨,在众乡邻的帮助下,他得以脱险;后来,刘顺修要准备自己经商,在毫无抵押的情况下,信用社把钱贷给了他。再后来,海螺沟逐步开始旅游开发,刘顺修14年漂泊中的见闻帮了忙,他依葫芦画瓢,根据云南的见闻,自己率先开了这家背包客栈。

如今,刘顺修时常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住店的年轻人分享,他告诉这些尚未踏足社会的年轻人:要感激给你第一份工作的人,无论当时是否成功,别人都给你上了第一课,你由此获得了进入这个社会最宝贵的第一次经验。

很多人都说,刘顺修不是在开客栈。在互联网上,记者看到了这样一则关于鑫飞客栈的留言:“要干净,去鑫飞;要豪华,去五星酒店。”

在磨西镇,陈建勇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

酒吧的门开了,前一夜的诸多气息伴着街道上的阳光一起涌来,一位小伙子走出酒吧,面带微笑,那笑应和着明晃晃的阳光。

小伙子自报家门:自己是酒吧的伙计,老板在山上。记者拨通了酒吧老板的电话。电话一端,急促的语气中夹杂诸多谦恭和客气。不一会儿,陈建勇从一辆破旧的奇瑞轿车里钻了出来,太阳晒黑的臂膀、留在脸上的胡子都在渲染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15岁那年,陈建勇顶父亲的号,进了滑杆队,把一批批游客抬上山。没几年,陈建勇便是滑杆队里数一数二的好手。然而,陈建勇和家人的生活仍然在种地、挖药、抬滑竿的节奏里轮回。为了生存,为了有口像样的饭吃,陈建勇和父辈一样,双脚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

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过上更好的日子,当陈建勇得知自己卖力气一个月得到的钱,还不如在户外带游客一天所得的收入时,他头也不回,转身走进刚刚兴起的带团潮流,朝着多挣钱、过好日子的生活奔去。

游客带得多了,认识的人多了,各地的朋友也多了,陈建勇的见识也翻倍地增加。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子,2007年两人合伙开了一家酒吧,取名7号营地。酒吧的生意风生水起,陈建勇有了更多的钱。每年,他都要去不同的地方旅游,一来是为了学习生意;二来是到处看看,涨涨见识。

然而,就在去年,陈建勇卖掉了40万的越野车,把所有的资金投入到了山上,一门心思弄自己的“若丁山”。那是建在蓝天、雪山、深林、山泉怀抱中的几间木屋。白天,推开木窗,可以远望雪山;夜晚,抬头可以仰望群星、凝视明月。

“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在山上放牛养马,做饭,看星星。这些年,走了这么多地方,经历了不少事,我才发现,这种生活才是我想要的,才是许多人求之而不得的。”尽管,如今陈建勇出门旅游的频率越来越高,次数越来越多,可在他心里,他早已经为自己设计了一个归宿,一个可以安心的地方,一个未来。

“人总不能一辈子只看见钱,还要有梦想。”陈建勇说,是旅游业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有了闲钱可以支撑自己追梦。同时,四处旅游,结交朋友又让自己开阔了视野,改变了自己的生活理念。对于陈建勇的选择,记者还是有些不解:“为什么选择在故乡磨西经营自己的梦想,而不在别处?”

“我可以端着一个空碗就可以在这条老街上把肚子填饱。”

陈建勇看看了脚下的石板,接着说:“这里的生活和城里不一样,况且在中国,天天看到雪山的小镇也不是很多。”从陈建勇的酒吧开始营业到今天,磨西老街的街坊邻居也经历了从排斥酒吧到接受酒吧的一个过程。

最初,人们会报警投诉酒吧太过喧闹。后来人们发现,酒吧的存在也给自己带来了房客。现在,陈建勇的酒吧从不锁门,实在没时间了,他只需要打一声招呼让街坊邻居照应一下。酒吧给老街的人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可实际的生活需求也并没有让人们就此变得世故,反而在你来我往之中建立了更深厚的联系。

“不管走了多少地方,总要找一个地方,让自己感觉还活着。”陈建勇告诉记者,现在酒吧要是有一两天没有开门,街坊邻居会关切地询问是否出了什么事。相比而言,陈建勇在都市生活的经历并没有如此愉快,他说,如果自己在大都市里活一辈子,谁也不会关心陈建勇是谁,谁也不会在意这个人的酒吧为什么没有营业。

出于同样的考虑,从今年开始,陈建勇把生活的重心转移到了他梦想与现实交织的若丁山。他说,酒吧代表的毕竟是现代的生活方式,经营酒吧就要喝酒,就要带着面具和品流复杂的人打交道,要熬夜。

对此,陈建勇早已厌倦,他还是喜欢小时候在山里的日子:有天,有地,有树,有水,有牛,有马,还有家。而这一切也正是很多人缺乏的。

走了一大圈,跟着旅游的大潮,陈建勇又回到了起点,就像回到源头重新产卵的鱼群,它们诞下的每一个生命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大渡河奔腾向前,涌动着历史、现实和未来,它象征着家园梦永远不会凋谢。(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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