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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咱一号前世的电影院

甘孜日报    2021年01月01日

   5月的高原,姑咱还是春天,大渡河畔凉爽的河谷风,让肌肤苏醒。漫步在姑咱这座以古代部落的钥匙为名的高原江南小镇,不能不浮想联翩。

   镇中心的地标建筑“姑咱一号”是川藏线上姑咱镇前世的电影院。

   类似于上海的金茂大厦,成都的熊猫电视塔。

   新姑咱的“姑咱一号”在姑咱镇中心昂首挺立,大厦里有德吉麦朵影院,有超市,有音乐吧,有KTⅤ,有珠宝店,有饮料店,有火锅,有写字间,有电梯公寓楼。一座航空母舰般的“姑咱一号”大厦矗立在姑咱前世电影院的原址上。我为寻过去的电影院而来,却见今日的姑咱“巨人”傲立在昨日的遗址上。

   耸立在姑咱镇中心的“姑咱一号”,以全镇建筑骄人的高度,俯瞰着姑咱的芸芸众生。迎接着姑咱的红日升起,暮送姑咱最后一线余晖消失,它沉醉在小镇春花飞扬,秋果飘香,书声朗朗,万家灯火无眠之中。

   新姑咱人不知道老姑咱的故事。

   在我遥远的记忆中,“姑咱一号”的原址上曾经耸立着一座电影院,老姑咱人都知道。

   老姑咱人常常在交谈中说着说着,生生把消失的老电影院说活了。

   我插队落户的姑咱生产队的张英阿姐就说:“你忘了呀?万银芳阿姐家就在电影院旁边呀。她家推的豆腐,区上和森工局好多人去买哟。电影院往前再走几步就是庙子了,那是我们读书的姑咱小学校呀。”

   我的记忆之门瞬间打开了。

   电影院隔壁万银芳阿姐家推的豆腐是姑咱有名的美味,飘着豆香味的豆腐,似乎在我的口水里复活过来,禁不住吞了一口口水下去。在那个物资匮乏,买肉买油凭票供应的年代,白嫩细腻化渣的豆腐,简直是普通老百姓的高级享受食品了,人间至味呀。我妈妈当年太喜欢她家的豆花儿了,姑咱银行离电影院不远,妈妈每月总会光顾电影院旁万银芳家豆腐房的。几十年如电光闪过,如今85岁的高会计,一提起姑咱就回忆起这一口,“她家那个豆花,太好吃了,啧啧!”

   电影院,姑咱昔日的地标建筑。电影院里发生的事很多很多。

   约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姑咱电影院可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美女帅哥们牵手打卡的文化圣地。看电影时趁黑暗悄悄牵手,美女一脸腓红可是美妙的回忆。50年后的今天,姑咱一号的德吉麦朵电影院里,美女帅哥们可在重复当年的故事?

   姑咱电影院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绝美建筑,漫漫几千里的川藏线,与之媲美的建筑又有几何呢?

   姑咱电影院是栋仿苏式建筑。整栋建筑坐北朝南,红砖青瓦,檐部外伸。水泥铸就的勒脚半人高,厚且重,紧包着四围墙基,巨人一般气势夺人。电影院入口处有三扇高大的拱门,拱门上有红色的五角星。进入大门是宽敞的过厅,给进入影院的观众们宽衣脱帽用的,让观众稍作休憩,以便观影剧的序曲部分。从宽敞过厅后的三道小门,再进入电影院主体部分。电影院中部高大宽敞,四个太平门分列两边,最后是凸立的舞台。放电影的屏幕置于舞台正中央。

   电影院还有另重功能,建设时按影剧院设计,又放电影又作剧院两用。舞台上设置了两重幕布。一重幕布做背景,一重幕布做帷幕。在那个年代,电灯已是稀罕物,还常常停电,照明度红兮兮的银幕灯光甚是可怜,可在那个年代,文化资源稀缺,黑漆漆的台下观众眼里,有真人表演,哦哟!已是难得的视觉享受了。哪象现在的舞台,灯火璀璨,璎珞万点,金碧辉煌,目不睱接,灯光秀已让人眼迷神驰,表演者反成次要的了。

   文艺演出一般在年节点上。就在这个电影院舞台上,1961年春节,我和姑咱的另一个小萝莉表演了花儿与蝴蝶的舞蹈。1973年春节,姑咱文艺宣传队在黑日生产队巴巴孃杨二姐等阿姐率领下,上台演出舞蹈《红旗渠》,当我们一群姑娘边唱边舞蹈“林县人民多奇志,敢教日月换新天”时,我一个腾跃动作下来,没站稳,摔下地了。我马上站起来接下一个动作,心里慌好尴尬脸红红的。可台下的观众以为这是舞蹈设计的动作,照给掌声不误。我妈妈坐在下面算是看明白了,知女莫如母嘛。好多年过去了,我妈还在数落我,“你个哈女子,哈哦,跳个舞都跘跤子”。

   姑咱电影院的诞生得说到四川森林工业局。长长的川藏线上,能有几个高级别的省级单位呢?上世纪六十年代,四川森林工业局统领万人森工大军,实力底气自不在话下。局机关里囊括海内外精英人才,超前性、时尚性和内地一般无二,放在川藏高原偏远之地,真正独领风骚了。

   森工局从康定鱼通区姑咱一片乱石荒野中,建设起一座没有围墙的,桉树柳树掩映有致的苏式办公生活园区,还在园区外修了宽敞的苏式姑咱电影院,以供自用和地方联欢之娱使用,够气派!细数下来,森工局和地方在年节点举行联欢活动甚少,放电影的时候居多。看电影,不要钱,放在今天也是头条新闻福利,当年可是大渡河畔姑咱人独享的娱乐狂欢节。

   每当夜幕降临,电影院成为姑咱的文化中心。森工局干部工人,区上干部,姑咱各单位干部,姑咱、黑日、黄金坪、时济生产队的藏汉族社员都涌向电影院。

   电影院一片欢腾海洋。大人呼,小孩叫,电影带来的欢乐让每个人兴奋莫名。电影的文明之光照亮了姑咱这个古老的寨落。电影给川藏线上偏远之地的人们带来了愉悦的文化生活体验,升腾起人们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向往。

   每当电影结束后,另场电影上演了。从电影院走出的时济乡的老乡们,打着火把,互相呼应着,吼着山歌,走过大渡河铁索桥,在姑咱对岸的崎岖山道跋涉回半山腰的时济寨子。一时间,姑咱对岸山道上火把闪动,人影憧憧,喧闹声鹊起,尤如另一部电影开演。好嗨哟!真实版的姑咱情景剧!若干年后,我在阳朔观看张艺谋导演的刘三姐情景剧,在河南蒿山观看少林寺情景剧,就想,张艺谋是否就是从这样的民间现场获取的灵感呢?张艺谋导演的情景剧,创意新,排场大,非常唯美!但姑咱时济寨子老乡们看完电影归家,他们在山道上发自肺腑的真实发泄,在我看来,那是人间最美最真实的情景剧。

   姑咱电影院放电影,是那个年代最嗨的生活。全姑咱的兴奋中心。我父亲蔡位和母亲高玉琴自然是每场电影的铁杆粉丝。

   蔡位是姑咱农行营业所首任主任,毕业于万县市高级职业学校。他是那个时代的热血青年,向往去边疆建功立业,便放弃去武汉、万县、重庆市沿江一带城市的工作机会,自愿申请到艰苦的康巴高原工作。到康定任康定县农业银行储蓄所主任后,又在组织的安排下,转战到不通公路的偏远姑咱,配合四川森林工业局的新建,创建康定县农业银行分行姑咱营业所。妻子高玉琴作为主办会计,紧随蔡位,一道来姑咱创建农业银行姑咱营业所。他俩经历过城市丰富而时髦的文化生活,而川藏线上姑咱的文化生活却是相当贫乏的,电影恰好慰籍了他们那一代人,电影让他们在屏幕的声光色交错中得到精神上的滋养。电影是他们在大渡河畔寂静生活中唯一难得的文化生活。

   六十年代初,我和弟弟两个曾是爷爷奶奶身边的留守儿童,躲饥荒来到姑咱,父母亲觉得我们两个小不点会动来动去影响他们静静的看电影,便安排我们姐弟俩睡觉。等他们看电影去了,我和弟弟就翻窗子跳出去看电影。到了电影院,怕被父母发现,就躲在影院最后排观看。后来又寻得好地方,去舞台屏幕后面观看,虽说画面是反的,但看大银幕更过瘾。很多娃娃排排坐着看。我边看边把握电影的进度,电影到高潮部分就差不多快演完了,电影快要结束了,我牵着5岁弟弟的手,速速返回,从窗外爬进屋内,盖上被子,假装睡着。听爸妈看完电影回家聊电影情节,我心里那个得意劲哦,高兴惨了。

   不过也有大意失荆州之时,一次爸妈见电影不好看,提前回家了。屋里没人,窗和门都关得好好的。他俩纳闷了,四处寻找我和弟弟。当然,我俩也回家了,我老实交代,揭开谜底,窗子是虚掩的。我和弟弟坦白从宽,只挨了顿训斥。

   从那以后,每逢放电影,我和弟弟便老老实实呆家里,躺在床上。姑咱的夜晚,万籁无声,寂静的夜空里电影声音传得很远很远,我们听着电影院传来的声响像听催眠曲一样,很快就入眠了。

   那都是小时候调皮的事了,长大后,我们也可以像父母一样去姑咱电影院看电影,去享受电影带来的快乐。

   人都是从小孩子长大的,当年像我们一样的姑咱小孩,可曾记得在不设防的电影院舞池里,在电影院前厅中厅里,疯跑乱跳藏猫猫的游戏场景。记得在电影院旁边的铁工房玩耍的恶作剧,记得在姑咱小学庙子里对着神像装怪的种种天真。

   几十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猝不及防的新冠疫情,改变了人们的生话,居家隔离几月之久的人们渴望出行,沉淀越久越思念旧地故情。一有便车,我便搭车来到姑咱,寻觅温馨的过去。

   姑咱小学校的老师李书珍和她老公陈木麟在他们爬满青藤温馨的小院接待我。烧了香浓的奶茶,喝着奶茶说起了姑咱的人姑咱的事。

   书珍阿姐是我插队落户姑咱生产队的小阿姐,读了康定师范学校,分回姑咱当老师,还带回康定人陈木麟老师一齐在姑咱小学校从教。书珍阿姐曾在姑咱小学时济初级校工作。姑咱大渡河对岸的时济生产队初级小学掩映在绿树丛中,全学校两个老师,教四个年级。时济生产队我去耍过,过大渡河铁索桥,沿陡峭山路跋涉到山腰的寨子。上山时我手攀脚蹬眼盯山路还将就,下山时简直站不住脚黄土飞腾一路滑下,只见大渡河在脚下咆哮,心惊胆颤的,怎样走回都不知道了。书珍阿姐在这样艰苦的地方工作真了不起,

   她教的学生年年统考拿全区第一名。她老公陈木麟老师是康定人,到姑咱小学教书育人一辈子,是姑咱数一数二的优秀老师。听他们说姑咱小学旧事新事,倍感亲切。我家三姐弟妹都就读过姑咱小学,姑咱小学校,母校呀。师恩难忘!

   走出书珍阿姐家小院, 四川民族学院的副教授简安陪我旧地重游。

   简安是我妹妹蔡曼的同学兼毛根朋友。她父亲简瑞丰叔叔曾是甘孜州财贸学校的工会主席,我父亲的同事好友,两家在姑咱有着通家之谊。他家两代人兢兢业业在姑咱教书育人。简安更是青出蓝而胜于蓝。她的老公和女儿远在新津内地,老公在新津独撑事业和家庭,全力支持简教授工作。简安常年驾车两地奔波,矢志不渝做好自已的教学工作,还在网上关注毕业的同学,给予他们心理辅导和就业咨询,其精神和毅力令人折服。

   简安带我旧地重游,我去了昔日***闺蜜徐靖华孃孃当院长的姑咱卫生院,过去的平房已变身大楼,升格为康定市第二人民医院了。

   昔日我的小伙伴刘惠英工作的甘孜州制药厂已人去楼空,当年的建筑物空空如也,诉说着久远的过去。

   昔日的甘孜州地震站,康兰的爸爸康叔叔当站长的甘孜州地震站,大门紧闭,难见真容。

   昔日姑咱电影院前面的砂石篮球场,变身成康和广场。

   记得“姑咱一号”大厦前的康和广场,从前是个砂石地篮球场,很难得有篮球比赛在这里举行,是小青年们练球的地方。倒常有露天电影放映。

   球场旁的平房是卫生院宿舍。有一年,一位新分来的大学生医生,生活讲究,把鞋脱到门外,进门穿拖鞋,结果鞋第二天就被老乡提走了。这位大学生医生再也不敢把鞋放在门外了。这事在姑咱传开,大家笑了好久好久。

   姑咱,每天都有新闻发生。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随着经济的发展,不用大砍森林了,四川森林工业局的历史使命结束了。四川森林工业局消失了,森林工业局的原址移交给新成立的甘孜州卫生学校。

   甘孜州唯一的“省部级重点中专学校”落户姑咱。改革开放春风吹拂,一时间,姑咱遍地是帅哥靓女,青春逼人。在森工局原构架上,甘孜州卫生学校扩大了,建设了教学区、工作区、生活区,仅仅一个运动场,其现代化的设施就远在森工局水准之上。

   甘孜州卫生学校建校40多年来,培养了一万多毕业生走向社会,源源不断的为甘孜州医疗卫生事业输送新鲜血液。

   甘孜州卫生学校的成功之举,在姑咱这块人杰地灵风水宝地上,不断的被复制。甘孜州财贸学校、甘孜州林业学校、甘孜州工业学校 一一兴建。我父亲蔡位也趁兴改行,从姑咱银行调甘孜州财贸学校,后担任甘孜州财贸学校工会主席,甘孜州人大代表,直至退休回到德阳和母亲团聚。

   姑咱的级别不断的升格,应该是四川民族学院在姑咱这块宝地上拔地而起。这是新中国继四川省森林工业局这个省级单位后,姑咱的第二个省级建制单位定址姑咱。

   四川民族学院分A区和B区。纵横的若大校区占据姑咱半个城镇,孕育出几条新的街区。四川民族学院每年在册学生都在万人之上。甘孜州的文化教育因四川民族学院的建立跃上了从未有过的高度。反过来,教育事业又哺育了经济发展,让姑咱实现了新的腾飞。如今,姑咱已是川藏线上的一颗明珠。

   望着昂首向天,风彩独具的“姑咱一号”,看着康和广场上川流不息的人来人往,感受着简安的青春气息,我感慨万分,来寻找旧地的电影院,却见到欣欣向荣的姑咱人。疫情没有结束,四川民族学院的学生们返校不多,老师们仍坚持留校开展线上教学,简教授真不容易,在这样的情况下,远离老公和女儿坚守工作岗位。应该为她点赞。

   我还要点赞简安和她的父亲我的父亲及无数的老一辈,点赞我的书珍阿姐,陈木麟老师,点赞英年早逝的姑咱小学老师、我的知青好友申朗阿姐。是一代又一代姑咱人的努力,是一代又一代人的姑咱人建设姑咱,是一代又一代人姑咱人献身甘孜州的教育事业,让姑咱人才济济桃李满天下,让姑咱成了贡嘎雪山下的教育圣地,繁荣之镇。

   唏嘘!老一代姑咱人正在逐渐离去。简安的父亲,我的父亲,还有好多叔叔阿姨们都去了天堂,他们在天堂看着姑咱呢,他们福佑着他们为之工作了一辈子的姑咱。

   简安挽着我的手陪我漫步康和广场和“姑咱一号”,我心里涌出无限的眷念。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高!愿简安教授和所有的姑咱“后浪”们快乐幸福!愿新姑咱和甘孜州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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