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登荣

   美国作家、普利策文学奖得主罗伯特·奥伦·巴特勒的长篇小说《香河》一书，讲述了一位美国老兵罗伯特对越战往事的回忆，重现了一代美国人关于越南战争的集体记忆，让读者清醒地看到，越战虽然结束40多年了，但笼罩在人们心中的阴霾却始终挥之不去，影响着他们的正常生活、家庭幸福。这，无疑可以唤起更多人对战争的反思，对和平的向往！

   这些年，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结束于上世纪70年代中期的那场越南战争，成为美国文学界长盛不衰的写作话题。许多文学作品都是以正面描写战争见长，用血淋淋的场面显示战争的残酷，引发人的思考。然而，作为参加过越战的作家罗伯特·奥伦·巴特勒，却独辟蹊径，在这部长篇小说《香河》中，没有从正面上去书写越战，而是把切入点放到战争结束的40多年以后，聚焦几个美国人的平常生活。作品通过罗伯特、鲍勃、吉米等几个人物，展开故事情节。作品的主角是一位曾经参加过越战的老兵、历史学家罗伯特·昆兰。作品分为两条线索叙述：一条线索是从罗伯特·昆兰与流浪汉鲍勃之间展开：一天，年届七旬的罗伯特与妻子达拉在一个叫新叶的商店就餐时，见到落魄无助的鲍勃。这位貌似越战老兵的鲍勃，唤起了罗伯特对往事的回忆。越战期间，在顺化的香河畔，他和一个叫林莲的越南女子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一天，他跑出军营与林莲幽会后，林莲送给了他一把手枪。在返回驻地时，黑暗中的罗伯特觉得有人在跟踪自己，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于是掏出这把手枪，击中了一个人。这，违背了自己只呆在司令部从事数据统计，不上前线，不杀人的诺言，从此以后，这件事如影随形萦绕于心，直到事情过去了40多年后，依然成为挥之不去的阴霾，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正是这种负罪感，让他想靠近素昧平生的鲍勃，给他提供帮助。通过一番交谈，他为鲍勃买了“满满一盘豆子和糙米饭”。从这以后，鲍勃成为他的牵挂。后来，他又专程寻找到四处流浪的鲍勃，为他寻找栖身的处所。在罗伯特的帮助下，鲍勃住进了一家汽车旅馆。巧的是，鲍勃居住的房间，是自己参加过越战，后来自杀的父亲卡尔文·韦伯曾经住过的地方，这唤起了鲍勃酸楚的回忆。对父亲的强烈怀念，竟然让他滋生了一个荒唐的念想：杀死罗伯特，杀死这个也叫鲍勃的人。当他听说自罗伯特的父亲去世、罗伯特将到殡仪馆出席葬礼时，鲍勃就怀揣一把偷来的手枪，前往殡仪馆。就在他要开枪时，看到罗伯特热情而没有防备地朝自己走来，鲍勃突然改变了主意，“把枪管塞进嘴里，扣动扳机”，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带给鲍勃不幸命运的，就是那场非正义的越南战争。是越战，让鲍勃的父亲变得麻木不仁，最后走上自杀的道路，毁灭了一个家庭，也改变了鲍勃的人生轨迹。读到这里，人们会感到，战争，不仅给参与过战争的人带来无尽的伤痛，同样会给没有参与战争的带来巨大的伤痛。鲍勃的不幸命运，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香河》另一条线索则是从罗伯特的家族展开：罗伯特的父亲威廉·昆兰是一位二战老兵。当越南战争爆发之后，他召集两个儿子，要求他们应征入伍，前往越南参战。正在读研究生的大儿子罗伯特听从了父亲的话，来到越南的美军司令部，从事情报工作。但这段经历，也成为他的沉重负担。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秋天的季节，战争的中期，空气中溢满了水果的芬芳气味，顺着河水飘向下游，飘向南海。他遇到、爱上，又失去的女人，以及从那以后便伴随他的恐惧。空气中的芬芳和他对女人的爱，再也不会那么美好了。”失去了爱、因为怀疑杀了人，这两种伤痛折磨着他，让一种不可开脱的负罪感伴随着他，让罗伯特经常心神难安……威廉·昆兰的小儿子吉米，对于父亲的要求，却采取断然拒绝的态度。看到小儿子不听从自己的话，威廉·昆兰“眼睛里冒着熊熊怒火，”一下子给了吉米几记狠狠的耳光，吉米顿时感到“剧痛从太阳穴一直贯穿到耳根”。耳光、战争，从此隔断了亲情。吉米远离家乡，定居加拿大，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吉米一走，就是几十年不和家人有任何的联系。直到89岁高龄的父亲威廉·昆兰摔伤以后，母亲佩吉终于拿起了电话，向在异国他乡的吉米通报这件事。吉米回家听到电话中的留言后，庚即删除了来电号码，不想与家人有任何瓜葛；父亲威廉·昆兰去世以后，犹豫许久的罗伯特拨通了吉米了电话，吉米的态度仍然显得相当冷漠，觉得父亲的死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不愿意回去见最后一面。正在这时，吉米的女友希瑟听说了这件事，强行拉着吉米回到美国，但中途吉米又动摇了，想返回加拿大。在反反复复的劝说中，吉米才勉强来到葬礼现场……吉米与父亲的疏离，与家人的隔绝，不都是因为那场越战吗？罗伯特一家悲欢离合的现实，又一次让人看到战争那挥之不去的阴霾！

   《香河》这部长篇小说，虽然没有轰轰烈烈的战争场面，没有鲜血淋漓的凄惨景象，但通过几个人物对战争的点点滴滴回忆，让越战的无尽伤痛，通过琐碎的故事、人物的性格、人物的命运，自然而然地得到最真实、最充分的展示。 一个宏大的主题，也在看似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场景中，得到最生动、最深刻的体现。作者这种“以小见大”的书写方式，无疑起到了“不著一字，尽得风流”的效果；那场早已硝烟散尽的越南战争，也会在读者心中掀起经久不息的波澜，引发沉重的回味与痛苦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