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呷绒曲占

    天还没有大亮，路灯从树枝的隙缝里洒下斑驳，风有点冷，吹起我的发，小巷里的犬吠和往常一样有点嘈杂。

    有几家早餐店的灯光在那条街里孤寂的亮着，前方一家小卖部的门口老头在打着盹。我每天都从这里经过，用同样的步伐，同样的速度，同样的呼吸频率，怀揣着同样的心思走在这沥青路上。一步一步踏着昨天的脚印。

    他们都说我是个奇怪的老太婆，耄耋之年，无子无女，无夫老媪，有古怪的脾气，稀奇的做事风格和生活习惯，还说我有点自闭，我哪里自闭，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奉献在别人的热闹里。我不奇怪，我只是执着那年的风和你的眉眼。

    我一直走，走到绿茵场上，这里和昨天没有什么不一样，和去年也没有什么不一样，我坐在这里，风又起了，我又一次想起他，我喜欢的少年。

    那年豆蔻年华中很平常的一天，在下雨，我带了伞，可是裤脚还是被打湿了，我的小白鞋也脏了。记得我还吃了米线，可我还是想吃鸡排，那天上课差一点迟点，正好赶上老师点名。那天买的桃子好好吃，还买到了一本喜欢的书，也是不曾被人怀念的那一天，何其有幸，遇见少年，眉眼青涩。

    你是北岛的诗，顾城的字，也是李宗盛的词。

    春天的风里夹杂着少年衬衫上的青春的味道，我总记得你的侧颜 ，因为我们总是一起肩并肩走过。夏天的风吹过少年被雨淋湿的滴着水的头发，你把衣服披在我肩上，少年衣服上的余温暖到心间。秋天，风吹落一片枯黄的叶落在我的脚尖，少年拾起放在我的头上，调皮的你，喜欢捣蛋后你冲我一笑，你朝我一笑，我觉得突然好像闻到栀子花幽幽的香气。冬天雪被吹落在头上，少年轻轻的拍去，对手哈气捂着我冻得通红的脸颊。那时候我觉得你就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人了，想八九十岁也要在一起。

    我记得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候都很美好，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我有一百种样子你就有一百种喜欢，那我又如何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呢，就算我们再相遇一百次，我也会沦陷一百次。

    你在，你是世界；你不在，世界是你。

    青春的心动有过三次，下楼梯一脚踩空的时候，上课睡觉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时候，你牵我手，冲我笑的时候。我觉得我甚是喜欢你。

    怕就怕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留下的全是遗憾。

    如果我6岁，我可以垫垫脚亲亲你，说我好喜欢你。如果我26岁，我可以跑向你，大声的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才16岁，什么都做不了，还总爱发脾气。

    后来你走了，听说你上了某大学，后来，你和所有人断了联络，我再也没有听到你的消息，风里吹来枯干的泥土味道。你已杳无音信，我用爱你的心去爱世界，只爱世界，不再爱人。

    牙已掉了几颗了，天已经大亮，想起当年扎着马尾敢爱敢恨的洒脱的女孩，如今已经白发苍苍，我老了。

    那时一想到余生不再有你，便从未有过期待。

    我每天都到这个绿茵场，每天就开始第一次的想念。

    我甚至记得你还未离开时，在学校绿茵场上穿着从未好好穿整齐的校服，清爽地站在那里，少年真好看。你和我坐在一起，用温柔的声音附在我耳边回答我无聊至极的问题说：“不要愁老之将至，你老了也一定很可爱，而且假如你老了十岁，我同样也老了十岁，世界老了十岁，上帝也老了十岁，一切都是一样的。”在我耳边扑来你说话的热气，余温在我耳根余留，在我心上印下你每个温度。

    谢谢你不嫌我丑还好好的爱我了。我不想把爱再留给别人，余生爱你就够了。

    老了也做个可爱的老太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