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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尔吉:站在北大讲台上的康巴第一人

《甘孜日报》    2014年09月15日

  ■  记者 唐闯 文/图
  走进北大并不容易,走上北大的讲台,传道授业解惑更不容易,但萨尔吉做到了。萨尔吉祖籍德格,出生成长在康定。如今,他是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的副教授,从事梵文贝叶经与佛教文献研究。
  萨尔吉有一个梦想:他希望藏文化在北大有一席之地,他更希望能在北大开设与藏文化相关的课程,向更多的人传授藏文化,让更多的人了解藏文化。
  在萨尔吉看来,自己在登山,登一座永远需要付出全力攀登方能前进一点的大山。
  一
  萨尔吉梦想的胚芽初始于大学时代,一次偶然的事件曾经深深刺痛了他。
 1994年,萨尔吉走进中央民族大学,就读宗教学专业。大一的时候,萨尔吉被分进了一个混合寝室,与其他系的几名学生住在一起。中秋节这一天,大家拉着萨尔吉一起喝酒,萨尔吉婉拒了喝酒的邀请,并表示自己不会喝酒。对方对此感到疑惑,扔下一句话:“藏民族应该喝酒才对啊。”
  对方一句无心的话,却让萨尔吉一下子“清醒”过来:原来别人是以喝酒与否来认识藏民族的。此后,萨尔吉从更多的人那里了解到,不少人也是站在喝酒、打架的角度来看待藏民族的。
  这让萨尔吉无言以对,他想辩驳些什么,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因为就连他自己对本民族的文化和历史也知之甚少,萨尔吉心中隐隐作痛,这种痛更多的是对自己的无知,对藏文化尚未真正被更多人了解而生的一种悲凉之感。
  萨尔吉不认同藏民族在很多人心目中喝酒、打架的身份认证,他意识到再也不能强化这个身份标签了。萨尔吉开始在内心追问:自己该以怎样的方式让更多的人真正了解藏民族和藏文化。
  最初,萨尔吉考虑回到故乡,在文化传承的事业上做一些实事。萨尔吉希望毕业后能到甘孜州的宗教局之类的单位上班。尚是大学生的萨尔吉认为,这些单位和自己的专业比较对口,自己回去了,将有机会努力做一些对民族文化的发掘与传播有益的事情。
  为了在将来实现自己的抱负,在中央民族大学读书期间,萨尔吉把业余时间也充分利用起来,刻苦攻读各门专业课,每门功课他都努力争当第一,萨尔吉希望为将来打下坚实的底子。同时,他也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人们看到藏民族的另一面,他想让更多的人通过自己,消除误解。
  然而,在大学毕业那一年,萨尔吉既定的人生规划却发生了改变。1998年,萨尔吉看到了北京大学招收宗教学硕士研究生的招生简章。这份简单的招生简章勾起了萨尔吉对往事的回忆,已准备回到家乡的萨尔吉开始犹豫了:继续攻读,还是立刻回到家乡,参加工作?
  
  时间回到1994年,在康定中学的一次高考动员会上,萨尔吉第一次从老师口中知道了北京大学。对十多岁的萨尔吉而言,尽管自己的学习成绩很优秀,透过老师的描述,他却发现,北京大学是遥远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在父亲的建议下,在高考志愿表上,萨尔吉填上了中央民族大学。最终,萨尔吉以甘孜州文科状元的成绩被中央民族大学录取。就读中央民族大学期间,中央民大与北大相隔不远,但在北京读书的那些年,萨尔吉始终没有去过北大。萨尔吉告诉记者,在他心目中北大是一个精神高地,不是轻易可以踏足的。
  1998年,一条可以通往北大的路就摆在萨尔吉面前,对萨尔吉而言,尽管自己不一定能够考上,但走进北大的愿望却因此被点燃了。就在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萨尔吉想到了父亲。
  在萨尔吉的人生道路上,父亲扎西次仁一直影响着自己。扎西次仁于1959年考入中央民族大学预科班,14岁正式就读中央民族大学。1966年,扎西次仁响应国家号召,回到甘孜州。
  父亲曾告诉萨尔吉:“如果没有解放,也就没有机会读书,是党培养了自己。”在萨尔吉成长的道路上,父亲一直是个引路人,很小的时候,父亲给自己买书从来不遗余力,从世界名著到科幻杂志,凡是自己喜欢的,父亲都全力满足。
  为了培养萨尔吉的意志力,父亲经常带萨尔吉爬山,不走那些大道和好路,专门挑选最难走的山路,艰难的爬向山顶。萨尔吉说,他和父亲几乎走完了康定所有的山。每次萨尔吉要懈怠的时候,总看见父亲的身影走在最前面,他咬咬牙,加把劲又往上爬。
  在父亲引导下,萨尔吉通过书本打开了自己的视野,练出了强健的体魄和顽强的意志。在萨尔吉一步一步走进大学,走到北京的征途上,父亲一直鼓励着萨尔吉。
  最初,对于父亲当年的选择,萨尔吉并不理解,他一度认为父亲很“傻”,为什么不留在北京,而要选择回到故乡,回到空阔苍茫,似乎一无所有的高原上?当萨尔吉就读中央民族大学之后,他开始渐渐理解了父亲的人生选择。
  就像爬山那样,在那个年代,父亲选择了最难走的路。
  自己该选择留下,还是回到故乡?凭借自己的学历,回到故乡自然会很快进入一个好的单位,实现当初的人生设想;而选择留下,意味着要接受新的挑战,而且结果是未知的,也许成功,也许名落孙山。
  这就像登山,走大路上山不费力,却无法领略风景的奇绝之处,走一条艰难的小径,虽疲惫艰险,却能在艰辛中体会到精神上的富足。回乡意味着什么,留下又意味着什么?在心灵的天平上,萨尔吉衡量着未来,往日随父亲登山的情景又历历在目。
  萨尔吉做出了与父亲不同的选择。
  经过一番思索,萨尔吉意识到,时代变了,时代对人的要求也改变了,仅有一张本科大学文凭已不能满足时代的要求,人要顺应时代的发展。
  与父亲一番商量后,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萨尔吉决定报考北大宗教学硕士研究生,去攀登另一座高山。他希望在父辈的基础上,走得更远一些,或许,将来在弘扬民族文化方面能做的事,也更多一些,更深入一些。
  1998年9月,萨尔吉收到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他成为当年唯一一位被录取的北大宗教学硕士研究生。
  
  带着美好的愿望,萨尔吉如愿走进了北大,却在一时间失去了方向。硕士阶段的学习与本科有很大的差别,学业要自理,不再有规划好的课表和课程,而读书、研究的课题及方向也主要靠自己独立寻找和完成。
  面对大把大把的时间,萨尔吉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分配。在北大,萨尔吉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学问,什么叫自由、独立。
  为了尽快走出迷茫,萨尔吉不但听本系的专业课,也跑到别的系听课,这些课或多或少与自己的专业有联系。而听课之余的时间,萨尔吉几乎都泡在图书馆,他阅读了大量专业方面的书籍,做了不少笔记。随着学习的深入,结合自身的优势和特点,萨尔吉渐渐把学术研究的方向锁定在藏传佛教方面。
  硕士研究生即将毕业之际,萨尔吉以论文《从<菩提道灯论>看阿底峡的思想及其对西藏佛教的影响》给自己三年的努力交上了一份合格的答卷,一个全新的研究领域也逐渐展现在萨尔吉面前。
  通过三年的研究生学习生涯,萨尔吉深深感到,没有扎实努力的精神、刻苦求真的追求以及深厚的学识、修养,传承民族文化、并将之发扬光大只是一句空谈。三年的研究生学习也让萨尔吉慢慢认识到了自己尚有许多不足之处:对藏传佛教的典籍、经文的理解还远远不够,尤其是一些藏传佛教的原典还尚未涉足;站在藏传佛教研究的角度,自己的藏文水平还比较有限;而要真正认识、研究藏传佛教,又无法绕过对梵文的研究和修习。
  萨尔吉顺利从北大毕业,可是自己急需提高的方面还不少,萨尔吉感到时间严重不够用。当萨尔吉把目光放得更远、更高的时候,他希望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渴望能继续攀登屹立在前方的一座座“高山”。
  事有凑巧,萨尔吉2001年7月研究生毕业,10月,挪威奥斯陆高等研究中心与西藏大学开展交流学习活动,并面向全藏区发出邀请,经奥斯陆大学文化研究系颜子伯教授推荐,萨尔吉以访问学生的身份前往挪威。
  到了挪威,萨尔吉才得知,挪威一名富翁花巨资从阿富汗购得珍贵的早期佛教写本,在征得这名富翁的同意后,从事梵文研究的颜教授发出邀请,希望集全世界梵文研究者的力量,共同研究。
  在挪威求学期间,萨尔吉不仅参与了阿富汗出土的早期佛教写本的研究工作,并在奥斯陆高等研究中心听受梵文课程。在挪威,萨尔吉认识了世界各地一流的学者,第一次接触到了佛教原本。
  在挪威,萨尔吉圆了自己修习梵语的梦想。一年后,萨尔吉返回中国,继续在北京大学攻读宗教学博士学位。
  
  2003年,萨尔吉倍感藏文水平听待提高,遂休学一年,前往四川省藏校学习藏文。此后,萨尔吉又前往德格麦宿宗沙地区的康谢佛学院进一步修习藏文。佛学院内无电,没有任何通信设备,通往外界的通道只是一条土路,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萨尔吉却找到了自己渴望的清静。
  最初,萨尔吉提出与僧人同吃同住,佛学院的堪布并未同意,但每天,萨尔吉可以和僧人们一同在大殿上上课,一同修习。后来,堪布指派了一个来自拉萨与另一个来自康区的僧人同萨尔吉共同修习佛教因明学、中观哲学。在两位僧人的帮助下,通过相互交流,萨尔吉进步很快。
  一天,萨尔吉牙痛难忍,佛学院距离县城上百公里,萨尔吉盘算了一下来回的时间,大概要一两天。为了不耽搁学习时间,萨尔吉索性在佛学院附近找了个赤脚医生,活生生看着自己的牙被拔掉。
  在佛学院修习期间,萨尔吉并没有放下研究工作,在学习之余,他利用时间为即将写作的博士论文构建框架。2004年,萨尔吉回到北大,用两年时间撰写博士论文。最终,萨尔吉的博士毕业论文《大方等大集经》之研究,顺利完成。这项研究成果直接推动了2010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大方等大集经》研究工作”的启动。
  从2006年开始,萨尔吉频频与国内外的佛教及梵语研究机构合作,撰写了一系列藏传佛教方面的论文。这些论文都意在通过文献学与哲学相结合的方式,重新看待和阐释藏传佛教,在中国藏传佛教的研究范围内,极少有学者以这样的方式开展研究工作。
  萨尔吉无疑成为了一个开拓者。
  萨尔吉告诉记者,在挪威,西方人早就在做藏文文献史的研究工作,他受到启发和鼓励,将这种研究方式与哲学研究和哲学思想结合起来。而其难点在于不容易把握文献学与哲学的结合点。
  就在记者采访萨尔吉的时候,萨尔吉也即将打点行装,准备不日出发,前往印度、尼泊尔等地考察,再一次开启自己的藏传佛教研究之旅。萨尔吉告诉记者,在他看来,学术研究只有对文化交流起到促进作用,才是正途。
  从初入大学婉拒喝酒到执着于藏传佛教的研究,为了实现传承和推广藏文化的梦想,萨尔吉通过自己的努力,站在了北大的讲台上,他身后那一片坚实的雪域高原,正等待着他挖掘出更多学术成果。
  在结束采访的时候,应记者的要求,萨尔吉回望康定,回首他多少次打量过的土地,结合自己多年来走出康巴的感受,他不无感慨地说:“康巴人不把生活具体化,不被日常俗事牵绊,这是性格中的优点;同时,康巴文化又有不思进取,散漫,比较随意的一面。”
  萨尔吉说,唯有学会交流,试着改变,才能避免被淘汰的命运。萨尔吉如是说,多年来,他也以这样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萨尔吉说,自己会一直努力坚持走下去,直到有一天,自己再也无法站在讲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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