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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一度|产业转移承接中的“沧州现象” 盐碱地“长”出现代工厂

四川日报    2020年09月22日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君芳 王国平 任鸿

产业转移承接中的“沧州现象”

  在北京采访期间,几乎所有受访的学者,都建议四川日报全媒体报道组“一定要去沧州看看”。

  产业转移升级是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率先突破的重点领域之一。在承接京津产业疏解转移中,沧州表现抢眼:截至目前,累计引进京津合作项目1500多个,协议总投资6747亿元,被中央协同办评估组称为“沧州现象”。

  采访中,企业给出选择沧州的三个理由:区位优势,它是河北省3个沿海城市之一,距北京、天津、石家庄都不远;交通优势,天津、北京都在其“1小时高铁交通圈”内,还有出海通道黄骅港;成本优势,这里大片盐碱地可用于工业用地,人力成本具有相对优势。

  这些显然并不足以解释“沧州现象”。河北省内,优势突出的地区“大有城在”。

  那为何是沧州?从多个角度还原的“沧州现象”,或可为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内面临“中部塌陷”的城市提供借鉴。

    从北京南站乘高铁到沧州西站,用时51分钟——随着高铁轨道的延伸,河北沧州已进入“京津冀1小时都市圈”内。

   从沧州西站打车前往酒店,“北京路”是必经之路。这条路,与此行采访的主题十分贴切——以沧州为样本,探访、观察河北各地在承接京津产业疏解转移中的经验。

   “过去沧州的产业以化工、管道装备制造、港口物流为主,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之下,沧州积极承接京津产业转移,新增汽车及零部件、生物医药、服装服饰等主导产业。”沧州市发改委副主任兰丕禄说,“这些产业发展成熟后,会对沧州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探访点位:渤海新区生物医药产业园

“企业在河北、监管属北京”,国内首开跨区域管理模式

  从沧州主城区出发,行驶1小时,便进入沧州渤海新区。这里地处渤海之滨,有大片盐碱地。

   “盐碱地不适合搞农业,种不好庄稼,但是却能‘长’出工厂。”沧州渤海新区临港经济技术开发区管委会生物医药招商局局长刘帅介绍说,作为沧州市唯一的国家级开发区,临港经济技术开发区规划面积69.28平方公里,开发区内工业用地资源丰富,在承接北京等地医药企业转移上具有独特优势。

   除土地优势外,沧州与北京的距离,也是“恰到好处”。“沧州到北京,乘高铁不到1小时,驾车走高速约2小时,无论从时间、空间还是产业政策上看,都是京津产业转移的首选之地。”一家药企负责人说。

    大规模承接北京药企转移,源于一次北京之行。

   2014年,沧州渤海新区到北京进行招商时,得知北京生物医药企业的生产线需要疏解出去,北京正在进行生物医药转移基地的评选工作。沧州以渤海新区临港经济技术开发区为平台,立即报名参评,并经筛选、答辩、宣讲、实地考察、投票等环节,最终胜出。

   2015年1月,北京市经信局和河北省工信厅签订京冀医药产业协同发展框架合作协议,共建北京·沧州渤海新区生物医药产业园。

   截至目前,签约落户渤海新区的药企项目共有151个,总投资459亿元,其中有12家上市公司,61家高新技术企业,4家中国医药百强企业。“151个项目中有98个来自北京。”刘帅介绍,当时投票的企业,基本全部转移到产业园内。

   在渤海新区生物医药产业园,记者发现一个共性:所有转移来的企业,都还顶着“北京”头衔。“这是为了方便异地监管。”刘帅说,我国医药行业实行属地管理,药企必须在注册地生产、接受监管,不能跨地域监管,否则只能重新进行药品审批,这个时间可能需要3到5年,对于企业来说,这个周期太长,“原有的市场份额很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丢失。”

  为打消北京药企的顾虑,该园区在国内首开“企业在河北、监管属北京”的跨区域管理模式。

  对于这一模式,刘帅解释,集中到产业园的京籍药企,仍然由北京市的药监部门监管。入驻园区的北京药企依然保留北京身份,名称、注册地址不变,相应产品批准文号不做转移,只变更生产地址。

  解决北京医药企业入驻沧州的身份问题,不是简单的产业承接,而是在这一过程中进行设备、技术和产品升级。“环保是第一要求,达不到标准,产值再高,我们也不要。”刘帅介绍,很多药企原来在北京受土地、设备的限制,无法扩大生产。到了沧州后,新建生产线,使用新设备,提高产能,一家生产抗肺纤维化辅助用药的企业,到沧州后生产用地由50亩扩大到200亩,充分放大了产能。“目前园区谋划推进实施二期项目的企业已达11家。”

探访点位:北京现代沧州工厂

投资超百亿元的项目,签约3个多月后便开工,18个月后建成

  沧州市运河区颐和广场,一条街上有好多韩国料理店,这引起我们好奇,“这里有很多韩国人吗?”

  采访中,我们找到答案。“随着项目落地,沧州新开了不少韩国料理店,这让我们厂区的韩籍员工,感到生活更加便利。”在北京现代沧州工厂党委书记、厂长武兴看来,这是当地为企业提供的配套服务之一。

  北京现代沧州工厂,是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实施以来,河北引进的质量最高、体量最大的产业协同项目,工厂及配套项目总投资120亿元,计划整车年生产能力30万辆,发动机年生产能力20万台。

  要承接这样的“大项目”,光有“韩国料理”这样的配套内容,远远不够。对沧州来说,最大的挑战之一是速度:项目方提出,签约3个月后开工,2年内投产。

  对一个占地三四千亩、投资超百亿元的项目而言,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沧州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正式签约前,我们对产业立项的流程进行了模拟,确保正式签约后不走弯路,最大限度节约时间。”沧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贾惠利说,签约第二天,沧州市就成立项目推进指挥部,下设12个专项推进小组,对接每项任务和每个关键节点。

  项目从2014年12月29日签约,3个多月后便实现开工,18个月后建成,创造了世界同类汽车工厂建设的最快速度,而国外同等规模的整车项目建设周期一般为30-36个月。这期间,北京现代的建设者与沧州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进行了50多次项目推进对接会,协调解决各类问题120多项。

  为北京现代沧州工厂建立专门的人才培训中心、提供免费的员工宿舍、在综合性医院设立专门的韩语翻译……贾惠利说,为了这一个项目,当地做出了许多努力,而这些努力是值得的。

   截至目前,北京现代沧州工厂已累计产销整车52万辆,产值近400亿元,上缴利税25亿元,直接带动当地6000多人就业。

   北京现代沧州工厂,还带着现代摩比斯、韩国世原等40多家配套企业一起来到沧州。携手而来的整车及零部件企业,在当地带动数万人就业。

  汽车企业加速聚集,原本以管道装备制造业为主导产业的沧州经济开发区,开始着力打造千亿级汽车产业集群,同时在努力跃上汽车产业“微笑曲线”的两端:去年3月,百度Apollo自动驾驶与车路协同项目落户沧州经济开发区。

   在北京现代沧州工厂外的主干道上,有一段已打造好的自动驾驶道路。“不久后,你们就能看到沧州工厂生产的车辆,搭载自动驾驶系统,在经开区道路上行驶。”武兴说。

对话关键人

   把产业转移比作雪糕那承接转移的地方要备冰箱

   叶堂林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特大城市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执行副院长、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基于区域治理的京津冀协同发展重大理论与实践问题研究)首席专家。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君芳 王国平 任鸿

    “北京每年有大量的科技成果需要转化,但因为河北和天津没有相应的产业链配套,最后很多都去深圳落地。”叶堂林说,河北没有承接住北京产业的原因,在于承接地的综合能力还不够,比如物流配套、零部件配套等。“把要转移出来的产业和企业比作雪糕的话,那承接地就必须有一个冰箱来装雪糕,这样雪糕才不至于融化。”

构建成熟的城市群不会一蹴而就

  记者: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将助推成渝城市群成为全国第四个“国家级”城市群。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形态,才能叫城市群?

   叶堂林:原来城市发展基本都是“单打独斗”,与外围城市只限于农产品、生活必需品的交换。但随着城市规模的扩大,城市内部产生了功能区,进而出现功能分化,与周边城市的交往越来越紧密,城市群由此诞生。

  需特别注意的是,城市群不是一群城市简单地叠加。城市群是指城市与城市之间能够相互合作、相互补位,发生功能错位,共同支撑产业集群发展的城市集合。

  构建成熟的城市群并不会一蹴而就,否则便是“形聚神散”,它要具备几个条件:城市经济发展要达到一定水平;任何城市群都要有核心城市;城市之间需基于复杂交通网络构建起密切联系,内部进行功能分工;成熟的城市群必须包含航空枢纽、国际贸易枢纽型城市;城市群所在的地方一定是国家的核心地区,能够代表未来国家的高度。

吸引人才要补齐公共服务短板

  记者:要素流动,尤其是人才的自由流动,是一个区域协同发展的关键。目前京津冀区域内,人才流动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叶堂林:京津冀协同发展6年来,在交通、产业、生态方面都取得很好的成绩,但也存在很多不足之处,人才要素在三地间的流动不够就是其中之一。有这样一种现象:河北企业来北京招不到技术人员,只能以北京分公司名义招聘,然后把人员派到河北工作一两年,到期再更换一批人。

  河北招不到优秀人才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公共服务存在短板。在我看来,河北需要激活市场机制,大力发展民营企业,同时补足短板。河北有土地优势,可以通过各种优惠政策,让大型综合医院、学校愿意在此落地。

承接产业转移地方政府要有高招

  记者:承接产业转移是京津冀和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都面临的重要课题,如何在这个课题上拿到高分?

  叶堂林:发展经济,地方政府一定要增强竞争意识、发展意识、服务意识。

  讲一个小故事。去年我随队对京津冀、珠三角进行产业链调研时了解到,一家高新技术企业,在选择项目落地时明显感受到京津冀与珠三角的差异:

  在京津冀考察时,遇到配套缺失问题,当地没办法解决,项目方只能另择地方;在珠三角某一城市考察时,同样也碰到配套缺失问题,但对方没有放弃,承诺项目建成后同步形成配套,最后他们也做到了。

  现在,北京每年有大量的科技成果需要转化,但因为河北和天津没有相应的产业链配套,最后很多都去深圳落地。

  此前,北京大红门批发市场疏解,河北很多地方没有完全承接住,导致部分批发商户流失。原因就在于综合承接能力还不够,比如物流配套、零部件配套等。把要转移出来的企业比作雪糕的话,那承接地就必须有一个冰箱来装雪糕,这样雪糕才不至于融化。

  另外,还需要通过体制机制创新手段,提高转出地的积极性。比如确定一个合理的分税机制,让转出地和承接地在税收上实现共享。

解决成渝地区“中部塌陷”

跨行政区域协同发展不妨在国内率先打造一个样本

蔡之兵

  中央党校(国家行政学院)经济学教研部副教授、中国人民大学区域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为国家和区域可持续发展。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君芳 王国平 任鸿

   在区域经济研究领域,“85后”的蔡之兵已是资深学者,他的研究成果受到各界关注。得知我们此行的目的,蔡之兵详细梳理了京津冀协同发展中的经验,总结了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可以学习的地方。

“同”与“不同”

  记者: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跟京津冀协同发展有什么相同之处?

  蔡之兵:至少有3个相同之处:

  第一,同属于国家层面的区域经济发展战略;

  第二,都属于有直辖市参与的区域经济发展类型;

  第三,都是在一定的基础之上提出来。京津冀历史上曾为一体,三地土地相连、山水相依、人文相通,早在1981年,国家有关部门就提出了“京津唐规划”,此后不断演变,经历京津冀一体化阶段,最后上升为京津冀协同发展;而成渝地区,从“成渝经济区”到“成渝城市群”,再到“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一直在探索协同发展路径。

  记者:不同之处在哪里?

  蔡之兵:目标和定位不一样。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的核心任务,围绕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展开,这意味着至少同时具有“协同”和“疏解”两大核心。而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更多的是要完成经济协同发展的目标,其中经济因素是主导。

  层次不同。京津冀协同发展战略,实际上是一系列重大国家战略的结合,这也是它独有的特点。其中叠加了疏解北京非首都功能、雄安新区、北京城市副中心等国家重大战略举措。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中,也有自贸区、国家级新区等重要战略机遇,但总体上来说层次不同。

如何“借智”

  记者: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能向京津冀协同发展学习什么?

  蔡之兵:在一些共性问题上可以“借智”。

  第一,定位要准确。作为区域经济发展战略,它一定是跨地域的,有的是跨市,有的是跨省,这就涉及定位问题,定位做得不好,协同发展的难度就会加大。

  京津冀协同发展中,三省市定位清晰,分工明确。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尤其要明确成都和重庆的定位。从目前来看,成都和重庆的制造业都很有特点,当前和未来目标产业布局的重合度也相对较高,这就更需要在定位上做好文章,避免今后在产业发展上出现恶性竞争,让协同发展打折扣。

  第二,通过规划引领。《京津冀协同发展规划纲要》成为京津冀协同发展最重要的“指挥棒”。当前,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的头等大事,是要将发展纲要明确下来。

  第三,推进要分领域、分阶段。京津冀协同发展,按照交通、产业、生态三个领域来分别推进。无论是区域一体化还是区域协同发展,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分领域、分阶段进行,能够让这件“很大的事情”有一个个看得见的抓手,最终达到目标。

  记者:对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建设还有其他建议吗?

  蔡之兵:在产业发展上,一定要注重市场引导。建设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的提出,虽然晚于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这三大区域发展战略,但在一些领域上,成渝地区有机会“率先一步”,比如在跨行政区域协同发展示范区的探索上,我认为成渝地区可以在全国率先打造一个样本。

  从成渝地区的版图看,存在“中部塌陷”的问题。跨行政区域协同发展示范区如果搞得好,对解决“中部塌陷”很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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