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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金钱板”的田驼子

甘孜日报    2018年07月20日

   ◎贺先枣

    康定是个小城,街道也不宽。折多河从城中穿过,把城分成东西两半,我小时候住的那条街叫做东大街,是折多河以东的一条主要街道。那时候,离住家不远有一间出租连环画的临街铺面,虽然现在再也找不到那样的旧木板屋,找不到那样的铺面,可至今也还记得,那间铺面就在如今的“情歌酒店”出门的右手边上。门面很旧,并不是装饰显得气派的那种铺面,木质的小门极窄,而且低矮,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多半是小孩子,且又以男孩儿居多。

    走进门才发现,这间书摊的屋子里面也不宽敞,木板墙壁上糊满了旧报纸,地板破了,地面到处是裂缝,光线也有些昏暗。在靠窗口的地方,有张低矮破旧的木桌子,桌子的一侧安放一个离地面高约一尺的木架子,架子上平放一张看上去就晓得很有些年头的、拼凑起来的陈旧木板。木板上有用木头条隔成的若干方格子,还有几个旧旧的不大的纸箱子,纸箱里、木头格子里面堆放有分了类的连环画,就是现在人们所说的“小人书”。

    当年就是为了看这些连环画,把很不容易才从大人那里讨得的一分钱、两分钱甚至五分钱的硬币都送到了这个地方。破桌子四周有几张有些脏、而且多半都摇摇欲坠的小木板凳,看连环画时就坐在这些吱吱作响的小木板凳上。人多时,没板凳了,捧一本其实不仅脏、而且也很破旧的连环画书,就坐在地上,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那真是一处让人着迷的地方,就是从那个地方,我知道了古时候,有个叫刘备的人是那个叫曹操的人的死对头,而刘备和诸葛亮、关公、张飞、赵云则是好朋友;还知道了水泊梁山上有108条好汉;知道了孙悟空跟着唐僧取经历经了81难;知道了瓦岗寨大王程咬金有三板斧的本领;还知道了有个人叫岳飞,死得很冤枉;知道了杨家将,男男女女,一代又一代都是忠勇之士。虽说不那么喜欢贾宝玉他们的故事,但是,当其它“杀仗”的连环画都看完后,不仅看了《红楼梦》,还看了《西厢记》。不过因为觉得这些书其实不好看,看时并不用心,一直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十几年后能看懂字书了,才勉强把原因弄明白。

    除了喜爱看古时候“杀仗”的故事书,也喜欢看近现代“打仗”的或捉特务的连环画故事书,当年的这类“打仗”、捉特务的故事连环画,有《铁道游击队》,《鸡毛信》、《羊城暗哨》、《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等,多半都是由电影改成的连环画书。但是总觉得“杀仗”的那些连环画书,画得比“打仗”的书好看一些,尤其是“杀仗”的连环书上,画的那些盔甲衣物,刀枪斧头看上去都很美,不同性格的人在画面上就能一目了然,而“打仗”的连环画上的不过手枪、步枪,种类及好看程度都不如冷兵器,人也不威风。现在想来,连环画也培养了那时小孩子们对绘图艺术的审美。

    经营这个连环书摊的人个子不高,而且瘦。那时可能有四十或五十岁,但说不准。来看连环图书的小孩子们都称他是“田爸爸”或者“田伯伯”,很少有小孩子称他叔叔。康定城中的小孩子对认识的长辈,当然是指与自己父辈平辈的男性,都称作“某爸爸”,而对于女性,就叫做“某姆姆”,少有“叔叔、阿姨”的称呼。可是满街的大人当面背地里都叫他“田驼子”,这也是康定人特有的叫法,意思是说他是个“罗锅”。其实他不是“罗锅”,只是他的一个肩头高,一个肩头稍微低了一点。

    这个“田驼子”不只是照料他的连环画摊子,他时常会去参加一些可能是街道、居民委员会组织的街头活动。有一次,他拿着一根“竹竿”出现在我们这群小孩子面前,那条“竹竿”有些特别,约有一米长短的“竹竿”两头有能发出很好听声响的小铃铛。他把那根“竹竿”在他的肩头、手肘、大腿、腰上忽上忽下,忽轻忽重、前后左右地拍来拍去,真把我们这群小孩惊呆了,那条“竹竿”居然发出了那样动听的声响,更令人称奇的是,随着那声响,“田驼子”居然跳起舞来,左旋右转,动作轻盈,灵活如一只猫。于是,从这位“田驼子”的嘴里,知道了这不是竹竿,它的正确叫法是“霸王鞭”。

    而“田驼子”的绝活是打“金钱板”,就那么两、三片竹片,在他的手里有时能打出急风暴雨似的声响来,让听的人不得不全神贯注,有时,他手上的那几块竹片响得不急不缓,听的人随着节奏摇头晃脑。竹片的声响总是由远及近,而在不知不觉中又由近及远,远时抑扬顿挫,近时沉着舒缓,远时若有若无,近时时高亢尖利。不管是在室内室外,竹片的清脆响声,伴随他口中滔滔不绝的说词,他就会把人带到另外一个奇妙的境地里去,忘记了身在狭窄的屋里或者是在街头上。不知那些大人们有什么感受,反正围在他身边的小屁孩子们全都让他惊呆了。

    他的本领远不止这些,他还会吹笛子,会吹箫。他吹着笛子指挥一群在他的小人书摊上看书的小孩子们唱道:“雪山放金光,牛羊肥又壮。康藏人民就这样,生活在高原上”。实际上,这首歌当时在康定城里很多个场所都有人们演唱过,多少有点后来所说的“流行歌曲”的味道。小孩子们一般都是大声武气地跟着唱就是了,没有人会去想这首歌是从哪里来的,更没有想过一支歌要经过词作者、曲作者、演唱者的劳动才会让人欣赏得到。

    一直到了上个世纪的90年代初期一个偶然机会里,听了张央老师的介绍,才知道,那首歌的词曲作者都是“田炳生”,就是我们所知道的、但是90年代早已经没有在康定街头出现过的、那位大人们口中的“田驼子”。我由吃惊变为由衷佩服,不论这个“田炳生”是做什么营生的人,他都算得上是一个极有文艺才华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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