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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奇里看见了谁

甘孜日报    2023年12月29日

◎商臻

以《新周刊》推出“民国范儿”封面专题为标志性事件,对民国八卦津津乐道地回顾、解读和书写,热度一直不减。

多半是由于,民国时代是被历史截然划界的另一个时代,具备足够的心理和时间距离可供遥远地瞻仰爱慕。

同时,民国距离当下的时间又相对较近,有足够多的文字记载和影像,有仍然健在的亲历者回忆记录或被访问,而这一切,都是支撑想象的支点。

然而同样几十年时光,在不同作者的笔下,在公认史实的骨架上形成的,却常是大相径庭的两般形容面貌。

书中当然有事实,却只是“事实”这头大象的耳朵或尾巴。像是有本书中作者言之凿凿:某当事人亲口对他如何说,在信中怎样写……然而,那就是事实的铁证吗?谁又未曾随便扯个借口搪塞好奇的看客,或是在诸多理由中挑出最无关痛痒的那条向他人交代,一千年前的事情如此,数十年前的事情如此,昨天的事情仍然如此。

年龄愈长,经历愈多,愈觉所谓“信史”像物理课本上的“理想状态”——存在,却几乎不可触摸。正如那句歌词:“这事那事都不得已,中间经过没人知。”

虽有如此悲观的看法,却无碍于我怀着一颗八卦之心一口气读完了闫红的《如果这都不算爱——胡适情事》。

“大名垂宇宙”的胡适先生,婚姻爱情也俨然一部长篇电视剧的题材:孝顺儿子奉母命娶了没受过教育的小脚太太,一生有一位红颜知己,几段短暂恍惚的恋情,最终和小脚太太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一切情节都完美无缺,每个角色都恰如其分。要完全不受这套电视剧版本的情节影响,并不容易。

而《胡适情事》中,作者闫红在书中自称要做“八卦界的柯南”,把前人已经解读许多次的胡适婚姻爱情写出了新意。

新意在于书中立论所依,全来自一手材料,主要是胡适和亲友间的来往信件。一手材料不是情节逻辑严密的小说,常有矛盾之处,发现这样的矛盾,需要埋头故纸堆下钩沉索隐的笨功夫。

比如书中提到新婚的胡适给妻子写了一封家书,信中有“窗上的月亮正照着我,可惜你不在这里。”这样情意绵绵的句子,然而仅仅五天后,他就又给族中亲戚写信说“吾之就此婚事,全为吾母起见……”作者闫红对这两封自相矛盾的信做出了自己的解读,是符合人情世故的,可以说服读者的解读。

而那个埋藏在时间深处当事人内心深处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作为读者、旁观者,也只能相信自己选择的真相。美剧《尼基塔》里有句沉痛的台词:“只有你愿意相信的事情才是真相。”

在这本书里,作者闫红是好恶分明的,胡适的几位女友中,她对重视精神世界个性飞扬的女画家韦莲司明明白白地欣赏,对书信里满纸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曹诚英掩饰不住的轻视跃然纸上。

而对胡适事情里几处前人以讹传讹的所谓“定论”有理有据条分缕析的反驳证伪,更处处可见作者的聪明通透和敏感细致。在对传奇的回顾中,我们还看到了解读传奇的人。

作者闫红在自序中写:“早年喜欢微醺的感觉,现在,我更愿意清醒地醉生梦死。”因此,她写出了一本清醒到悲凉的书,悲凉在于书中没有坏人,主角秉性善良学贯中西公认情商极高。这样律己甚严的人偶尔不小心流露出的凉薄自私软弱,才最让人心灰意冷。

而对于这样的结论,闫红又写:“我可以说,真相,其实才是一个人的本质吗?离开这个,不管你对一个人如何倾倒,你爱的,都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模糊影像,跟这个人无关。”

在传奇里我们看见了谁?一开始我们看见了一个脚踏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而最终我们看见的是自己,曾经把浪漫的金甲圣衣披到传奇主角身上的自己,如今拿起手术刀解剖传奇的自己。

清醒当然是好的,然而,在传奇面前,还有什么比没头没脑鬼迷心窍的“信”更接近于“爱”的呢?闫红这本书的书名借用在这里,其实也算恰如其分——《如果这都不算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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