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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人游乐不知还

甘孜日报    2023年02月10日

◎许永强

蜀地游乐之风发筋于唐末五代,兴盛于宋,时人有过许多记述。如田况《成都遨乐诗》开宗明义就说:“四方咸传蜀人好游娱无时。”苏轼赋诗道:“蜀人衣食常苦艰,蜀人游乐不知还。千人耕种万人食,一年辛苦一春闲。”

《华阳国志》说“居给人足,以富相尚……盖亦地沃土丰,奢侈不期而至也”。《汉书·地理志》说“巴蜀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蔬食果食之饶,民食稻鱼,亡凶年忧,俗不愁苦,而轻易淫佚。”《隋书·地理志》还提到“其人……多溺于逸乐,少从宦之土……聚会宴饮,尤足意钱之戏。”到了宋代,“民勤耕作,无寸土之旷,岁三四收。其所获多为遨游之费”。蜀人易于满足,安于闲适,“溺于逸乐”的性格和传统,尤其在经历过唐末五代变乱后,蜀人怀乡恋土的观念日益强烈,醉心于自在享受的生活方式,助长了游乐之风的兴盛。

好遨蜀风俗 夔人贫亦遨

描写蜀地遨游之风的诗句不胜枚举。南宋诗人王十朋写道:“好遨蜀风俗,夔人贫亦遨。”北宋邵伯温则言:“从昔遨游盛两川,充城人物自骄闻,万家灯火春风陌,十里绮罗明月天。”各地遨游之盛尚且如此,作为四川首府,且“甲于四蜀”的成都,游乐盛况可想而知。任正一说:“成都之俗,以游乐相尚。”陆游《阆中》诗云:“遨乐无时冠巴蜀。”连从来没有到过成都的词人柳永,也在词作中写道:“成都雅俗多游赏。”庄绰更准确记述说:“成都自上元至四月十八日,游赏几无虚时。”至于《岁华纪丽谱》所述“成都游赏之盛……闻游嬉游”,则更把其娱乐场面描写得热闹非凡。

成都平原土地肥沃,气候温和,水源丰富,早在秦汉时期就成为全国农业最发达的地区之一。《华阳国志·蜀志》所载“水旱从人,不知饥谨,时无荒年,天下谓之天府也。”经过四川人民的辛勤劳动,唐、五代、两宋的成都经济有了全面的发展。在唐代就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到了宋代,四川经济高度繁荣,成都作为四川经济、政治、文化和交通的中心,更是富庶繁丽“列肆云罗,珠贝莹煌于三市;居人栉比,酋豪繁盛于五陵。”宋代《宋本方舆胜览》辑录宋人诗文描述成都的富庶:“蜀视四方,乐国丰壤,珍产毗连而错出,其间无所不足。”“原野衍沃,甿庶丰伙……宝薮珍藏。”“外戎内华,地险物奢。”成都游乐之风的兴起,正是建立在这一坚实的经济基础之上的。

游乐之风的兴盛与上层统治者喜好游宴有莫大的关系。天宝末年,剑南节度使崔园驻守成都时,“暮春上已,与宾客将校数十百人具舟辑游于江,都人纵观如堵……初宴作乐,忽闻下流数十里丝竹竞奏,笑语喧然,风水薄送如咫尺。须臾渐近,楼船百艘,塞江而至。皆以锦绣为帆,金玉饰舟,旎靠盖伞,族旗戈戟,缤纷照耀。中有朱紫十余人,绮罗伎女凡百许,饮酒奏乐方酣。他舟则列从官武士五六千人,持兵戒严,溯沿中流,良久而过。”自此以后,历任西川将帅无不效法,出游于成都锦江之上。

五代前后蜀政权割据偏安一隅,君主均喜游宴。《新五代史·前蜀世家第三》记录前蜀后主王衍“年少荒淫……起宣华苑,与诸押客、妇人日夜酣饮其中”而且喜“微服出游人间”,流连于大慈寺、浣花溪等处。自唐末开始的游江之风更是甚嚣尘上,“每春三月,夏四月,有游浣花者,游锦浦者。歌舞掀天,珠翠填咽。贵门公子华轩彩舫游百花潭,穷极奢丽”。

到了宋初,这股游乐之风依然不减。宋廷采取了一种务实的疏导政策,决定在尊重蜀俗传统的基础上,通过积极参与来达到缓和社会矛盾、消除对立情绪、稳固统治的目的。被派往成都作太守的官员,都在任内竞相标榜倡导游乐,“以从民乐”。薛奎、田况、文彦博、赵稹、赵抃等人,都在其任内,推进成都游乐活动的蓬勃发展。如薛奎“自号薛春游,以从其俗”。田况作《成都遨乐诗》处处流露出“止随风俗顺民情”的感慨。

成都春事早 开岁已喧妍

从年初至岁末,成都的娱乐活动,持续不断。

唐大中年(公元855年),在当时成都的石笋街北(今长顺中街附近)建有安福寺塔。安福寺塔,陆游在《雨中登安福寺塔》中自注云“俗名黑塔也”。

每年农历正月初一,安福寺就会出现“塔上燃灯,梵叹交作”的特异景观,成都百姓在安福寺塔柱上贴满千百小纸旗,和尚大作法事,祈求消兵灾,以示祥和。太守召集官吏,在塔前张宴,晚上登塔眺望成都夜景。

北宋时,诗 人田况以右谏议大夫兼成都知府。他在《成都遨乐诗二十一首·元日登安福寺塔》中描写了当日游寺的盛况:“岁历起新元,锦里春意早。诘旦会朋宷,群游候驺导。像塔倚中霄,翚檐结重橑。随俗纵危步,超若落清昊。千里如指掌,万象可穷讨。野阔山势回,寒馀林色老。遨赏空闾巷,朅来喧往耄。” 范成大更留下了这一天的丰富细节:“岭梅蜀柳笑人忙,岁岁椒盘各异方。耳畔逢人无鲁语,鬓边随我是吴霜。新年后饮屠苏酒,故事先然窣堵香。石筍新街好行乐,与民同处且逢场。” (《丙申元日安福寺礼塔》)

正月初二,出东郊,早宴移忠寺(旧名碑楼院),晚宴大慈寺。田况的《成都遨乐诗二十一首·二日出城》中记载了当日的景象:“原野信滋肤,景物争光新。青畴隐遥坝,弱柳垂芳津”。自宋祁任太守以后,席间由歌女演唱新撰歌词,以增加文化情趣。范成大的《丁酉正月二日东郊故事》“椒盘宿酒未全醒”,表示成都人有饮椒盘酒、屠苏酒的习俗。

到了初五,成都五门开设蚕市,目的在于“齐民聚百货,贸瓷贵及时。乘此耕桑前,以助农绩资。”以蚕桑用具的集市交易为主“物品何其移,碎瑛皆不遗。编箭列箱答,伤木柄锑拱。”也有“名花蕴天艳,灵药昌寿棋。”游人众多,热闹非凡“游人街识赏,善贾求珍奇。予真拘俗者,行观亦忘疲。”官员缅怀蜀王蚕丛,“俗往往呼为蚕丛太守”并在城门外设棚宴会,“日暮宴筋罢,众皆云适宜。”

正月十五上元节,又称灯节。这一天,成都到处张挂彩灯,十分热闹。卢照邻曾写过《十五夜观灯》,描述当时的情景:“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到了宋开宝三年(公元970年),全国各地在正月十四、十五、十六放灯三天,以庆新年。在这三天,成都官吏早上到大慈寺宴会,晚上到五门城楼宴会,“甲夜观山棚彩灯”,游人如织,热闹非凡“春宵宝灯然,锦里香烟浮。连城悉奔鹜,千里穷边陬。衯裶合绣袂,辘轳驰香辀。人声辰雷远,火树华星稠。鼓吹匝地喧,月光斜汉流。”不仅会场如此,就是街坊上,也“点灯张乐,昼夜喧闻”。还有青羊宫的道灯,昭觉寺的佛灯,大慈寺的水灯,再加上流动的狮灯、龙灯、车灯,更是为锦城之夜增加了一分炫丽。三天过后,灯具并不立即撤去,而是留下让人继续欣赏,称“残灯会”。

正月二十三日,成都圣寿寺还会有蚕市,出售农具;二十八日,俗传为保寿侯诞日。民众或出笋桥到生禄祠拜祭,或到净众寺拜祭杜丞相祠,晚上常在大智院进餐。

二月二日为蜀人的踏青节。这一天都人士女,络绎赏游,散在四郊。最开始,赏游之民尽在戍兵的监视之下。张咏治蜀后,撤戍兵改为 “聚之为乐”的方式,游锦江。田况的《二月二日游江会宝历寺》就记录了当天的盛况:“彩舵列城隈,画船满江隅”“士女骈集,观者如堵。晚宴于宝历寺。”八日,观街药市。田况《八日太慈寺前区市》云“蜀虽云乐土,民勤过四方。寸壤不容隙,仅能充岁粮,间或容墮孏,曷能备凶痒。所以农桑具,市易时相望。野氓集广鄽,众贾趋宝坊。惇本诚急务,戒其靡愆常。兹会良足喜,后贤勿忽忘。”

红亭移酒席 画舸逗江村

三月三日,上巳节。“锦川风俗喜时平,上巳家家出郡城。”宋代成都官员“出北门,宴学射山。”学射山,因三国时蜀后主刘禅曾于此学射箭得名。自唐代中期以来,学射山一带即成为成都的风光名胜之地。

宋代风俗,在学射山游乐时,成都官吏和士大夫要在此举行射箭比赛和盛大的宴会。其盛况正如文同所描述的“成都燕集,用一春为常,三日不修已云远甚,然各有定处,惟此山之会最盛。太守与其属侯城以出,钟鼓旗涟,绵二十里无少缺。都人士女,被珠贝,服增绵。藻馈岩麓,映照原野,浩如翻江,哗如凝霞上下立列,穷极繁丽,倘佯徙倚,直暮而入”。赵抃也说“射圃人稠喧画鼓,龙锹波挣照红族。”入夜,官员们到万岁池亦称北池饮酒,在池中划船。曾任成都知府的京锉有《念奴娇·上巳日游北湖》:“锦城城北,有平湖、仿佛西湖西畔。载酒郊埛修禊事,雅称兰舟同泛。麦垅黄轻,桤林绿重,莫厌春光晚。棹歌声发,飞来鸥鹭惊散。”

三月十四日乾元节。田况《乾元节》和《三月十四日太慈寺建乾元节道场》都有记载。二十一日,“出大东门,宴海云山鸿庆寺,登众春阁观摸石。”海云山,在锦江下流十里,有海云寺、鸿庆院诸胜。宋祁《集海云鸿庆院》诗云:“地胜祠仍古,春余物遍华。山云时抱石,佛雨不萎花。岭挟楼梯峻,岩牵殿墄斜。淙溪杂环佩,怪蔓走龙蛇。供座僧飞钵,香园客戏沙。吾游真草草,深意寄烟霞。”入山游礼,士女探石,以占求子之祥。范成大也加入到游人的行列之中,并于席间诗歌酬和。其《三月二十三日海云摸石》云:“劝耕亭上往来频,四海萍浮老病身。乱插山茶犹昨梦,重寻池石已残春。”吴中复《游海云寺唱和》诗云:“锦里风光胜别州,海云寺枕碧江头。连郊瑞麦青黄秀,绕路鸣泉深浅流。彩石池边成故事,茂林坡上忆前游。绿尊好伴衰翁醉,十日残春不少留。”此后,范纯仁、韩宗道、勾士良、薛麟等和诗十三篇。

寒食节在清明节前一至三天,禁烧火,民家只能吃冷食,至清明才能举火。一般在寒食与清明都举行祭扫活动。田况的《寒食开西园》就生动描写了当时西园的热闹情景:“槛外游人满,林间饮帐鲜。众音方杂沓,余景更留连。座客无辞醉,芳菲又一年。”除了游园,成都人在寒食和清明也会到郊外游玩。田况在《寒食出城》中云“郊外融和景,浓于城市中。歌声留客醉,花意尽春红。游人一何乐,归驭莫匆匆。”陆游《清明在成都作》则云“清明郭外柳毿毿,车马如云有堕簪。莫向碧鸡坊里去,游人多在百花潭。”

四月十九日,为“浣花日”或“大游江”,是“浣花佑圣夫人诞日”。当天太守出笋桥门,到梵安寺浣花祠烧香,中午在厅中设宴。然后组织军士沿浣花溪河岸表演骑射,官员们则乘坐彩船溯流而上,观看表演百花潭的游泳比赛和划船竞赛,民众则挤在河边看热闹,官吏们赠酒给两岸游人。这一游乐活动达到全年高潮。岑参《早春陪崔中丞同泛洗花谿宴》生动描绘了当时的情景:“涟节临谿口,寒郊陡觉暄。红亭移酒席,画舸逗江村。云带歌声飏,风飘舞袖翻。花间催秉烛,川上欲黄昏。”

浣花溪在成都城西五里,又名百花潭,因为浣花夫人任氏而名噪天下。

任正一《游浣花记》颇为详尽地描述了浣花日的盛况:“成都之俗,以游乐相尚,而浣花为特甚……”宋人葛琳诗《和运使学士浣花亭》也有记载:“……傍萦浣花溪,中开布金地。杜宅岿遗址,任祠载经祀……群嬉逐使毂,杂处同蚕市。栋宇美可观,席筵陈有次。芳樽既罢撤,綵舲爱登憩。夹岸布缇帟,中流喧鼓吹。溯沿烟霭间,禽鸟共翔戏。都人与士女,叠足连帷被……晻晻日将暮,熙熙众皆醉……”苏轼的《次韵刘景文周次元寒食同游西湖》诗自注、田况《成都遨乐诗二十一首·四月十九日泛烷花溪》、陆游《老学庵笔记》卷八、庄绰《鸡肋编》卷上也有相关记载。

七月七日七夕,亦称为乞巧节。“万里银潢贯紫虚,桥边螭辔待星姝。”中元节前后,百姓在大慈寺举行盂兰盆会,超度亡魂。官员在寺厅设宴,然后到华严阁下参观和尚放焰口。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官府在玉局观前举行药市。陆游《老学庵笔记》六云:“成都药市以玉局观为最盛,用九月九日。”京镗的《洞仙歌·重九药市》细致描写了药市的盛况:“三年锦里,见重阳药市。车马阗闻管弦沸。笑篱边孤寂,台上疏狂,争得似,此日西南都会。”田况《重阳日州南门药市》也提到了此事。《岁华纪丽谱》载:此日“宴监司宾僚于旧宣诏堂,晚饮于五门,凡二日。官为幕帟棚屋,以事游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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