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棠

刘年的诗歌自选集《世间所有的秘密》收到时，正值“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大雪天气。

第一感觉，此书有点“土”。且看封面，几行诗句，线条二三，墨淡而色简，如小野菊一样的乡下孩子。

或是先前读过作者的《为何生命苍凉如水》《行吟者》等诗集，心中“有底”之故，我的期待一如往常。宋人王禹偁有云，冬宜密雪，有碎玉声。一书在手 ，别无所求。一杯红茶，熬夜读完，竟已是清晨时分——“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果真是了。掩卷之际，直觉“趣”与“味”散逸书外，“悲”与“悯”充盈心间，孤独、悲壮、欣喜。世间所有的秘密，都在水里。诗歌，让生命与众不同。

诗人刘年的诗，着似平淡，“我等一个人”；其实具有很强的画面感，“有的人/永远都是错过”！这种简单通俗的语言表达，实质在拷问了一个真实的存在，把人性隐含的丰富性和复杂性，采用了流动意向。

在他的诗歌里，我找到了共鸣，找到了悲悯情怀。比如他在《万年堡》中写道：“人间像豆腐一样善良/天地像清理过后的石磨一样安静”。这首诗并没有华丽的辞藻，诗人将人间比作新磨的豆腐，安静而孤独，非常接近生命本象，有隐晦象征，令人感怀。

又比如《动静赋》的第一节：

“修行者，盘腿而坐/脸上，落了苍蝇，一动不动/落了耳光，一动不动/落了唾沫，一动不动/狙击手和修行者一样

一趴就18个小时/一只蜻蜓落枪管上走了/又来了一只斑鸠，落在枪管上”。

这段诗的境界寂静冷峭，气势逼人。其意境也很立体鲜明，读之仿佛感到自己就盘腿而坐，在修行者的对面默默仰望着，看狙击手的枪管冷光四射，自己的脖子上也冷飕飕的。

刘年说，只有“经历了艰辛的快乐，才值得倾诉”。诗歌是生命的艺术，切肤的生活体验、切身的田野调查不可或缺。闭门写作，再大的天才，都会越写越苍白，为了掩饰，不得不在语言上敷粉描眉画唇喷香水，于是，越写越虚，越写越隔，越写越假……”这是刘年的诗观，也是他对生命的敬畏。

他的诗歌就像张家界的三千石峰一样有筋有骨、自成风流，同时又如湘西民歌一样的清新隽永，淡淡芳香里夹杂着远古泉水的清冽，和行吟者的徜徉恣意，让人读来身临其境，仿佛眼前就是那久违了的八百秀水，风儿吹过，语言被搁浅，只有美丽、善良、忠诚，无所畏惧的味道。

行吟路上，他写小人物，写故乡，写江河山川，写花草鸟兽，写荒原星空，写亲情爱情，不伪抒情，不争吵，只专注热忱地刻画生命之细微，如河底的白沙，有沙的粗粝，有水的柔软，也有隐秘的力量。

岁月悠悠，时光淡淡。再读一遍，有那么几行被我忽视的诗句，悄然溜到了线条之外，如乡下孩子淳朴中透着一点儿狡黠，眼角眉梢还挂着一丝隐匿的笑意……画面忽而灵动起来 ，让人想起湘西“深青”的青山，写满了乡愁。

刘年亲水，他就是这生活大海里的一尾鱼。他离不开水，水，也离不开他。他把生活之水，描绘得晶莹剔透。他有一身好水性，无论在水里，还是陆上。都能如鱼得水！

世间所有的秘密，都在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