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洮河源笔记

甘孜日报    2022年08月30日

◎王小忠

车子不敢熄火,我一边给手机充电,一边不停翻找电话号码。

麻路对我而言谈不上陌生,这里的大多宾馆都熟悉。麻路的宾馆原本不是啥高楼大厦,而是居家之室,或三间,或四间,或五间,只留一间供家人住。夜深人静,电话一关,大门一锁,除非你有包租婆一样的狮吼功,否则就有可能露宿街头了。

终于打通了“麻路水乡”的电话,很不巧,他家住满了人。但主人还是给我开了门,并让我到里屋,倒了一杯开水。他告诉我说,扎古录镇这几日迎接国家脱贫验收,整个麻路都没有空房子。我心里忽地窜出一股怒气,国家验收也不至于包了所有宾馆呀。

你先坐会,喝点水,我去问问。他说完就出了门,上了房。

他和我谈不上是好朋友,只是认识,也是平常我们下乡驻村住他家的次数多点而已。深更半夜,不管怎么说,他的热情还是深深地感动了我。

一会儿,他从梯子上爬下来,说,玉龙宾馆有间房,不过睡懒觉就不行了。此时哪有选择的余地?玉龙宾馆我早年住过几次,之后再也没有去过,原因是他家的厕所比较远。

车停在门外,什么东西都没带,我只身进了大门。老板是个年轻的妇女,她揉着眼睛,给我开了门后就飞一般下了台阶,闪身不见了。之后传来关大门的声音,再之后,这里一片死寂。

完全没有想到,玉龙宾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盖了新房,而且所有房间都改成了标准间,有暖气,有马桶,还有花洒。后悔没有把洗漱用具从车上取下来。尽管如此,我依然将浸满了臭汗和泥水的身子从头至尾清理了一番。

不大记得入睡前的那些奇思妙想了,翻开的笔记本掉在地上,没有留一个字。房子临街,外面的嘈杂没有吵醒我,九点后,我被轰隆隆的巨响惊醒了。原来跟我相邻的一间房是压面铺,压面铺的主人自然不会因为隔壁住了一个身心疲惫的流浪者,而放弃她一天的生意。压面机的声音震人心魄,从脚底直入心脏,势如十几列火车从身边呼啸而过。

爬起身,拉开窗帘,外面阳光正好。又是一个艳阳天。又要动身了。时间十分宝贵,一旦错过季节,落一场大雪,就再也到不了洮河源。

那个年轻的妇女见我要离开,便说,这么面熟,经常下乡吗?

我说,是下乡,但不是经常。

她说,那下次来了打电话。昨晚如果不是我姐夫从房上下来喊我,你就冻死在大街上了。

你姐夫?我很惊讶地问她。

是呀。姐夫说,来了个熟人。她笑着又说,我们房连房,要不他是叫不醒我的,我瞌睡重得很,大炮都惊不醒。

我说,我在你家住过,你们啥时候收拾了房子?

春天修的。房子旧了,没人住。没人住就挣不了钱,挣不了钱就会饿死的。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电话,让我加她微信。又说,你们当干部的人缘广,以后多介绍朋友们来住我家,我给你优惠。

我加了她微信,说,已经很便宜了,我会多介绍朋友们来住你家,否则你就饿死了。

她哈哈大笑,说,那就麻烦你了。

我说,你瞌睡重,我瞌睡轻得很,下次可别给我开那间房,下面的压面机像火车一样,害怕得很。

她又哈哈大笑起来,说,我姐夫应该给你说了嘛,只剩那一间了。

吃口饭,必须要走了。沿麻路东行,其间全是狭窄的山间小道。算算时间,到碌曲县大概也就午后了。

吃饭期间,我看了看手机,也翻到了她的朋友圈,但见她写道:

季节流转,终会留下许多怀念

你体味秋的香甜,感受秋的饱满

我只好在秋风中捡拾落叶一片

而远行人穿过午夜大街

瓢泼的雨打湿了他的衣衫

……多么有情怀的女人。

不做其他猜想,我只叹息了一声,然后狼吞虎咽般吃完了一碗粉条面片。

6

不足两个小时,就到了博拉。一下从农牧结合地转入纯牧区,眼前突然就开阔了。山上荒芜,山下荒凉,牧场冷清,牛羊能数得过来。从山上向下一看,洮河十分温顺,蜿蜒盘旋,在阳光与草原山巅之间,熠熠闪光,它失去了在深山峡谷中的宏大气势,像铺在地上的羊肠子。

中午时分,到了碌曲县,吃了一口,便又出发了。没有去李恰如牧场,实际上就没有必要去碌曲县城。这是后来我才知道的。李恰如山是西倾山南边的支脉,同属于代富桑草原领域。河流在广阔的大地上分散聚合,聚合而又分散,它们或扩延到四荒八野,或进入高山峡谷,最后汇入大海,若刻意区分地域或流经,就显得愚蠢而狭窄了。

经过碌曲县红科村时,已经下午了。公里上牛羊很多,它们从一片草原到另一片草原,必须要穿过公路。也是因为公路将硕大而完整的草原划割成两半,牛羊不得不穿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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