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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洮河源笔记

甘孜日报    2022年07月26日

◎王小忠

洮河源笔记

离开洮砚镇,沿洮河向东行至四十多公里,果真见到川地里有许多人挖药。党参是好东西,能补中益气,健脾益肺,味甘,性平,芳香无比。

今年雨水广,党参大,价格也好。田地里挖党参的一个约五十开外的人走到我跟前,和我搭话。

看你不像是过路人,是帮扶队干部吧?他笑着问我。

我也笑着回答他,真是过路人。

他打量了我一番,又说,帮扶工作队爱来地里看,可他们管不了市场行情。

市场行情怎么样呢?我问他。

他笑着说,很简单,就是和药贩子们斗智斗勇呗。

怎么斗呢?我问。

他说,水涨船高,那都是药贩子们哄老百姓的,其实水涨了船照样还在低处。药贩子们就盼我们翻船,然后当个水手,救我们上岸。大恩不言谢,但要让你永生记得。

都说洮砚出人才,一个挖党参的农民竟能说出如此惊人之言。早年喜好武侠,看《笑傲江湖》,也恨不得成为一代侠客,为国为民,劫富济贫。也记得书中有言,武当山下的农民个个都是了不得的剑客。一切并非虚构,而是身处不同环境,多点生存手段和能力是多么的有必要呀。与此同时,我也记起徐文长巧对杭州知府的故事来。

很简单,但有趣。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日,大才子徐文长在杭州西湖吟诗作画,杭州知府听说后要和他比试一番,于是知府带徐文长在苏堤上散步。知府一指保俶塔,出了上联:

保俶塔,塔顶尖,尖如笔,笔写五湖四海。

徐听后并不回答,只是指了指锦带桥,向知府拱拱手,又两手平摊,向上一举。知府见徐无言以对,心中暗喜,又带他到钱塘江边,指着六和塔,再出上联:

六塔重重,四面七棱八角。

谁知徐依然未答,只是扬了扬手。这下知府更是得意忘形了,他说,久闻先生才高八斗,原来是徒有虚名,腹中空空也。徐不慌不忙,说,徐某早就对好了下联,大人为何不解?知府听后勃然大怒,以为徐在愚弄他。徐不紧不慢地说,大人息怒,你仔细想想我刚才的手势,难道不是下联吗?知府认真一想,不禁哑口无言。

原来徐所对的两幅下联是:

锦带桥,桥洞圆,圆似镜,镜照万里九州。

一掌平平,五指三长两短。

我和他之间只寥寥数语,没有什么精彩可言,更没有恃才放旷或机智勇对,但他一语道破了眼下的现实。洮河中游沿岸都不种庄稼,传统农业渐而被遗忘,多半农具都不知去向,人们在寻求新的发展道路,新的市场应对方式就不可避免呼之欲出了。记得老家也种了几年药材,有年药材好,但有市无价,药材不好的那年,价钱却分外高。农民哪里晓得经济杠杆的平衡和市场供求之间的原理呢。大家只想着投入的劳动成本,而忽略了市场的供求关系。

拿几根回家炖尕鸡娃吧,党参能补元气。他见我不闻不问,便旁敲侧击提醒我。

我让你的话吓住了。我回过神来,笑着说,买点吧,拿就不合适了。

他很知趣,也笑着说,那你捡粗大的。

坐在车上,沾在掌心的党参乳汁之香时刻提醒我,千万别忘记了,要用党参炖只尕鸡娃,应该补补元气了。

3

下午时分,到了藏巴哇。藏巴哇位于卓尼县东北端,北接渭源县,东连漳县金钟乡,西以洮河与临潭县羊沙乡为界,南与洮砚镇柏林乡接壤。藏巴哇的前身是新堡公社,1983年改新堡乡,柏林乡。1985年,新堡乡更名为藏巴哇乡。藏巴哇属洮河中下游,以农业为主,农作物以小麦,大豆为主,也种植药材,油菜等经济作物。这里气候温暖,四季较分明,平均海拔2300米,无霜期长。藏巴哇土著居民多,均来自后藏(日喀则),其口音十分纯真。

藏巴哇有我的一个铁匠朋友,也是好多年未见了。从包舍口燕子坪北端进入,即可到达九甸峡。藏巴哇就在九甸峡。九甸峡蕴藏着丰富的水力资源,高耸险峻的高山峡谷为修建水电工程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条件。也因如此,2002年12月,甘南州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九甸峡水利枢纽和引洮供水工程开始修建。九甸峡工程的开建可谓造福一方,然而也带来了洮河中下游许多村子的整体搬迁。这一带在历史上都以农业为主,农耕文明在传承的过程中,匠人们也是与时俱进。我的铁匠朋友由最初的钉马掌也渐而改为打制铁勺之类的器件了。可是后来马匹越来越少,犁铧,镢头等物渐渐退出了农业耕作的范畴,工业的快速发展取代了这一带农业所奉行的刀耕火种,加之库区移民搬迁,我的铁匠朋友在光阴里没有坚持到最后,就失业了。他的砧子,锤子,风箱等都被送进了洮州民俗展览馆。已经成了过时的匠人,但他似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由初期的自我满足沦为如今的虚空,除了念旧,我再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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