珙桐沟晨雾。

龙苍沟水景。

远古的白鸽。

龙苍沟天生桥。

龙苍沟芒刺杜鹃。

   ◎本网记者南泽仁 文/ 陶雄辉/图

 初夏，赴龙苍沟叠翠溪采风，我没有提早了解叠翠溪的面貌，只想这么轻轻一走就走进去，单凭心灵与它交会。

全省上百名媒体人聚拢龙苍沟底，乘坐观光车沿弯弯绕绕的山路而上。路两旁，草木兴旺，洒满阳光的树叶闪着绿光，像叶片是一对对会飞的翅膀。我坐在最后一排靠窗位置，双手握紧面前的扶杆，不时随车身转过弯道，一摇晃，半身都露在车外的阳光里头。车速掠起的风拂过面颊，温柔平和，像森林在耳畔呼吸，低吟。旁坐的人体谅道：“弯道有点多啊！”我朝他点头回应，没有说话，因为我不能替风表达，那些清甜的讯息来自哪一朵徐徐打开的花。

车停在半山腰的观景台，放眼望去，叠翠溪森林广袤，山峦灵秀俊逸。我们按路标提示，徒步朝山下长约7公里的生态溪谷观赏线路行进，一段栈道把我们送到了一条清澈发亮的河溪边。溪上有一座吊桥，人们走在上面，桥在用很小的力量摇摆。渡过桥，桥还在那里径自轻摆，像淙淙水声是在对它悠悠地唱歌。

我们走向桥对岸的一条依山石径，露水浸湿过的路面落满大大小小的叶片，色彩鲜妍。溪水从旁流过，水中有硕大的顽石在阳光下发着黑，透着亮。树荫下的石头长出了绿苔，还有青草，看久了，以为是一群朴拙天真的生物在溪谷中游遨。

石径可容两人并肩行走，听到身后有人声靠近，我的步子就朝着路边轻挪一点，几个人从旁经过，越走越远，远到像云片被风吹散。一个小姑娘放慢脚步走在我身旁，想是路不够宽，就再挪了一点，她也没有朝前走的意思。我们就一高一低说起了话，我们一边说，一边忘记说了什么，只看见我们的影子像一只羚羊子，巧妙地穿过了一片又一片树林。对岸林中有布谷鸟在鸣叫，细听那声音不是叫出来的，倒像是古埙吹奏出来的清幽寂静。绕过一个弯道，水回漩，上有秀美的树枝掩映，蓝鹀的叫声在树上鸣啭，它不像我们听到的那么细长，而是叫声一出就带着金属光泽般的回音，那音波是自然与生命最初的语言。我能从鸟声中识辨出它们的名字，因缘我从小在高山牧场长大，我们的木屋就建造在森林中，每天早上从各种鸟鸣声中醒来。在林中放牧，总谛听到有鸟儿在呼唤我的名字：布赤。布赤。每一声叫，都好听清亮。有好几次，我险些就答应了。后来再想，我该答应的，说不定鸟儿就会带我去见识一个翅膀般轻盈的世界。

遇见一座石桥，站在上面认真地看溪水缓缓流动的样子，那安静的力量使溪水透出温润碧绿。渡过桥，随着石径登上山腰，见一道溪流从石缝涌出，二三尺长，声音剔透。一连看到几处这样的幽涧与激流时，响声宏大如一场雨打在沉甸甸的青稞地里。

走不太远，迎面遇见了一面岩壁，壁下有一弯栈道，木板紧密而结实，走在上面听不到脚步声。护栏的木头上显露出许多节疤，河边上的藤树枝蔓爬上穿绕其间，像这段栈道是岩壁自生的，且继续在生发绿枝一样。壁上长满了青苔，伸手触摸，打湿了手指，细探却不见一丝流水的迹象。继续走，听到一点细小的水滴声，就看见岩壁上落下了一串串水帘子，捧起双手去接住水滴，嗒一声落在手心里，是一次清凉地问候。水帘背后，有一处苔藓覆盖的石台，其间闪动着一簇淡紫色的光茫，走近一看，是几株盛开的独蒜兰，它们开得那么幽静迷人。走在前面的人，伸长了手想要去触碰到它，雨帘很快就打湿了他的衣袖。他只好抖抖袖子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兰花，那不舍的样子像是在望一个远离喧嚣的女子，散发着淡雅洁净的品质。

走到岩壁尽头，石径又把我送回到溪边。一路上，溪流忽左忽右，不时又穿过坚韧雄奇的古树林，像一场引领。

不知走了多久，向四下探望，溪谷中只有我一人在行进。这时候，前方响起了一阵人声，是同行的人站在一处路标下面商量去向。路标指示，持续下山需走2.5公里可抵达入口，登上石梯则可以乘坐观光车返回。抬头仰望，几级石阶上有一处豁亮的平台。有些人登上了石梯，有些人还在犹豫，有些人一埋头就朝山下走去。我继续下山，因为海拔低，氧气充分，我没有丝毫倦怠。感到阳光浓烈时，石径通向了古树苍穹，薄雾在阔叶林间弥漫。我的脚步轻踩着石板，那节奏像叩响了一场鼓点。林中草木释放的四气五味，使我的心洋溢在一种快乐里，正当我兴起这念头时，那个已经模糊、淡忘的梦境，又鲜明地浮现出来：

“许多人朝着一束温暖的阳光走去，他们走着走着就走进光里不见了。我一直在走，走了许久也不能抵达那束光，我的影子因为无助而变得轻薄起来，像一页白纸被风轻轻吹起，很快又被风撕成了许多个碎片……”

梦醒来，耳畔还响着那凛冽的风声。打开窗帘，见世界正被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轻轻擦去。

林中的雾障正在慢慢散开，路的尽头有银白的光柱照进来，耀得人睁不开眼。恍惚感到,我原本就在梦中的那束光里。走出林间，就来到了仙女瀑，听见有喊山的声音，抬头便望见一道溪流从对岸山上激起千丈浪花，轻盈落下。这美妙让我想到是山上住着一个心灵手巧的织女，刚刚织好了一匹白缎，一抖，它就从山上飘落而下了。锦缎的边子上浸染了深绿的水潭，水面上绣着成双成对的鸳鸯。站在水潭边上的人们朝着瀑布欢呼，瀑布用同样的酣畅之声回应他们。人们朝着鸳鸯欢呼，惊起鸳鸯展开翅膀双双飞起，像人们胸中呼出的欢愉一样清新明快。

我的脚步没有停留，再转过一个弯道，瀑布就不见了，像我朴素的心历经了一场美妙的幻境一样忽然。我听到前方有更大的水声跌落，仰头就见一道更高的瀑布从高山峭壁之间，凌空垂下，水花飞溅的声音响彻山谷。脚下的石径像有生命似的蜿蜒穿入了瀑布之中，我登上去，站在其间看着瀑布从眼前落下，大口呼吸，心胸豁然开朗，这是瀑布给我的启迪啊。

远望，茂密茫茫的丛林中，有一条溪流，那潺潺的流水冲积着耀眼的翡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