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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情

甘孜日报    2022年06月05日

◎鲍安顺

在街头,看见卖槐花的老人,一头白发蓬松,脸上皱纹密集,层层叠叠的,满目质朴,满面憨厚。他话不多,站在停靠着的农用三轮车旁,不叫卖,只在静静等候。来人买花时,他只说一句话,二十元一斤,二元一两,他不漫天要价,也不与人讨价还价。我看着他想,他绝对不会缺斤短两,是个善良的卖花老人。

我熟悉他,是在槐花盛开的山村。我们都是槐花下的人,那槐花开得灿烂,红、紫、白、黄,应有尽有的色调,像浸染心灵的烟霞。在山村,大多是纯白的槐花,怡目养心,清香扑鼻;有色彩的槐花,有几小片地,走在花丛里,让你看得目不暇接,瞬间陶醉了,像沉在了一泊浩繁湖水中,乐不思蜀。那是我童年时,他比我大五岁,已经是精灵般的少年了。那年,我去槐花盛开的山村,不是去看他的,却与他在槐花丛中相遇,从此有缘。

那山村的槐花林,每年都开,漫山遍野,琳琅满目。去年我去时,是赶趟儿欣赏槐花。那花丛中,有位女孩笑声朗朗,她身穿蜡染衣裳,像圣洁仙女,飘然而至。林中,还有人穿着五颜六色的服饰,有古典绸衫,现代华美时装,颜色星火般跳跃,像耀眼槐花。这时,穿着粗布衣裳的他,也出现在槐花林间,他手握黑铁修枝剪,身背一个篾制背篓,那背篓里盛满了雪白槐花,没有一朵杂色槐花。我看着他笑,他也笑了,笑得年轻了许多,让我想起他少年的时光。

初吃槐花,就是与他第一次谋面之时。他母亲忙了一下午,将摘来的一篾篓槐花,清水洗净后,做成汤羹、面饼,清炒的小菜,还有油炸的可口佐餐,让我吃得满嘴生香,清鲜无比。他当时说,那槐花一分钱不值,好吃,但不能乱吃,因为白花能吃,其他的花不能乱吃。我问,为什么?他回答说,不能吃,就是不能吃!说这话时,他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哥哥,斩钉截铁,毋庸置疑。

每次去山村赏花,我必去看望他。而他,到城里卖花,匆匆而来,也匆匆而去,临走时来到我单位的传达室,把一篮清香槐花,交给总是一脸严肃的门卫张老头,代为转交给我。张老头问我,那是你叔?我说,不是,是我哥哥!他说,不像,更像是你伯伯,见到我总是怯生生的,像涉世不深的老小孩。我听了,心头苍凉,五味杂陈地说,他就是我哥,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最勤劳,最善良。

每次去山村,他都请我吃槐花。饭桌上,他话很多,说槐花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如今上市卖二十元一斤,下市也得三元钱一斤。他还说,槐花美味,食时也有禁忌,一是花较甜,像我这个糖尿病人,不可多吃;二是粉蒸槐花不易消化,消化系统不好的人,尤其是中老年人,不宜过量食用;三是白槐花和紫槐花,都可以吃,只不过紫槐花营养价值不高,人们一般不吃,多作为观赏花,那观赏的价值,不可小觑。他就是这样,见到我时话特别多,多得让我这平时夸夸其谈的人,也沉默着听他说。他喝着酒,龇牙咧嘴,很可爱的样子,让我很是亲切。我说,哥,你喝酒时,像醉在了花树间的鸟,嘚瑟极了。他说,不,是醉在了花肴中的人,喝着吃着,看着花,赏着花,能不嘚瑟呀!

山村有片槐花林,是他父亲栽植的,他父亲是山村学校的老校长。我第一次去山村,就是跟着我的父亲,去看望他的父亲,我们的父亲从小在一起长大,是少年伙伴,关系融洽。我想,我与他,也是一对伙伴,相识时一个少年,一个童年。如今,我在城里时,感觉彼此那么遥远,遥远得不得相见。然而,只有在乡下,在槐花林间,在他家里,当我们端起醇香的槐花酒时,尤其是喝得微醺时,心才舒畅开来,说话也亲近许多。我喝得酩酊大醉时,隔窗看满山槐花,白的,红的,紫的,像天地间的笑靥,那花丛里,伴有清脆叫唤的鸟语声。这时,我感觉,我成了槐花中人,像少年时一样,兴高采烈,乐不思蜀,在槐花林间穿行,幸福地采花,忘情地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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