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继山

我深信，所有绿色和收获之间，都凝固着一种奇妙的力量，而这种力量，大半来自农人们在春暖花开的日子里种下的汗滴。

我的童年成长在一片山水相连的乡村黄土地里，那时所有农人生存的希望大多寄托于春天种下的种子，因为那是所有农作物生命的源泉和动力。

暖阳当空、暖风拂面的春日，虽作为孩子，但我们必须跟随父母扛着锄头从早到晚地奔忙在自家的那几亩土地里。一则为了多少分担些父母的农忙和琐事，二则为了身体力行耳濡目染地把农人艰苦奋斗的优良传统深深地扎根于自己的血脉和骨子里。但在温度不断升高的天气，小孩子也会有特殊待遇。我们多半时间会被安排在田间地头靠近大树一类的阴凉环境里，除了偶尔被大人叫唤着帮忙送送水瓢镰刀，或是协助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农忙琐事。因此，我几乎常常整日整日地坐在大树下，隔着太阳刺眼的光芒仔细观察父母挥舞锄头挥汗如雨的样子。

我年少时并不十分理解春日挥汗锄地对于农作物生长的重要意义。直到渐渐长大一些，慢慢掌握了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才知道秋天手捧粮食的金黄正是源自父母在炎热的天气里种在禾苗根下的那些汗滴。

父母总是在清晨把我们带到地里，然后顺着肥沃鲜黄的庄稼地开始耕作，他们通常连续工作两个小时才会停下来歇息，喝上几口凉水后，顾不上疲惫地给我和姐姐讲几件深刻有趣的农忙小事，然后继续忙起自己手里的活计。歇息间，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他们额头上不停冒出来的汗珠子，那些汗珠子顺着他们被烈日炙烤得通红的脸庞流淌下去，滴在干涸的土地里，马上就消失了踪影不见了痕迹。于是我总以为，那些汗珠一定被均匀地分配在每株禾苗生长的区域里。

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我们中午并不回家吃饭，因为那样会耽误许多时间。我们在地里烧上一笼小火，将出发时带来的土豆放在小火里，等着土豆被烧出阵阵香气，我们的午餐就有了着落。

随着日子不断推移，田地里的禾苗也愈来愈茂盛，直到秋天的那些好收成，不断哺育着我们贫瘠却疯狂向上成长的生命。我无数次走到自己曾经停留的那些树荫并频频发现，凡是父母流淌过汗水的地埂边上，后来都稀稀疏疏长出一些如地里庄稼模样般绿油油的禾苗的样子。

多年后我不断在想，也许真正哺育这些庄稼成长的，不仅仅是肥料和土地，还有父母在春日暖阳里种在地里的那无数颗珍贵的汗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