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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香秘丨生死雪恋

甘孜日报    2019年09月03日

◎嘎子

不知是不是长久对着这堵冰墙的缘故,今天一早我就感到眼睛胀痛。手一揉就涌出了一串串泪水。达瓦递来一张温湿的毛巾,叫我擦擦脸。我把毛巾蒙住脸,久久吸吮着上面热烘烘的水汽。

我听见冰墙哧哧哧地响,知道老阿洼又推开了那扇窗门,让我们又看见那个雪里挣扎的部落。

就像看一幕史诗片,剧情在推进,更精彩高潮快来到了吧!

满墙是风,雪的幕布满天飞扬……

最后一丝风吹进黑雾与杉林织成的屏帐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那里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吸盘,把这寒冷的世界里一切流动的东西,都吸吮得干干净净,只遗下满世界的苍凉与枯寂。

天空愈显惨白,像吸干了血液似的。黑雾在夜色里悄悄蔓延,不久整个苍白的空中就让黑雾堵塞得满满的了。

雪又飘下了。

这苍白的天空像有一架磨盘在细细辗磨,把辗细的粉沫无休无止地从空中撒下来。

呜哇,呜哇——

一串伤心的哭叫,冲破这厚厚的沉寂,在冰冻的世界旋着,在僵硬的山壁上回响着。远处的人听见了这声音,像听见一只抛弃在野地里的可怜的猫叫。而母亲的耳朵里,这声音就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细细地切割着她的心肉。

夏巴拉姆再也受不了孩子的哭闹了,把他那张饥饿的脸紧紧帖在自已的胸前。孩子对那冰凉的空袋似的母奶沾也不沾了,吮吸着干裂的嘴唇伤心地哭闹。母亲瞪着双无助的眼睛,揉揉干瘪的奶子,伤心地低下了头。

“求求你,小虫虫,别再咬***心肉了!”

孩子又咧了下下嘴,一溜清水淌了出来。

夏巴拉姆又一次举起自己的手,指头上的条条裂口还没愈合。她望着孩子的可怜像,心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孩子生下地,她就把他当作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维色离开她时,她伤心过,可以是一抱起孩子,她心里就软呼呼,啥伤心事都忘得干干净净了。

可怜的女人呀,命是系在男人身上的。过去,她有了维色,活着就很踏实。现在,她生命中的一切,都系在这个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小男孩身上了。

这可怜的小虫虫生不逢时呀,睁开眼睛就遇上了百年末遇的大雪大风,就跟着部落长途迁徙。在雪野里跋涉时,她小心地护着这团小生命,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想法弄点东西给他吃。如果这暴风大雪夺走了他的可怜的生命,她也不会活了。锋利的小刀就吊在腰带上,她会用它戳进自己的胸脯的。

“小虫虫,别咬***心肉吧!”

她紧搂着孩子,希望自己身上的热气能赶跑孩子的饥饿。孩子张大嘴,抽搐多皱的脸,难看得心酸透了。她眼睛又痒起来,让泪模糊了。

“别哭了,小虫虫。妈妈没奶水喂你,就尝尝***血吧。”

她伸出枯柴样的手指头,上面已经割了无数刀了。她仍然咬紧牙齿,在拇指上深深割了一刀,使劲挤挤,清水似的血涌出来,滴在雪地像一粒悲伤的眼睛。

孩子吮吸着这淡而无味的血,哭声停止了。饥饿让他吮吸得凶狠,每一口都痛到母亲的心尖。她咬紧牙齿,脸上露出舒服的笑。孩子又熟睡了,脸上有了些血红,嘴唇仍然像鱼似的张着,唇边凝着黑黑的血痂。

她用皮袍裹紧了孩子。

雪无声地飘撒……

“夏巴拉姆啦。”

这个高大的阿洼汉子在她背后站了许久,她都不知道。她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一丝惊喜,双手把孩子搂得更紧了。

雪花无声地在两人间飘落。她眼睛红了,说:“你来了。我没力气生堆火了,你拾点柴生堆火好不好。”

维色没动,脸颊上露出一丝苦笑。他撮着嘴唇吹口气,把飞到胡须上的雪粉吹开,就蹲下来,伸出手搀扶夏巴拉姆。

“我们走吧,坐在这里会冻坏的。”

“不,维色啦,你听我说。就坐在这里,听我说。”

夏巴拉姆撑起身子坐在雪地,维色看见了她冻得青紫的脚掌。天啦,她的皮靴呢?看来她的脚早已废了。

“维色,你听我说说……”

维色沉默了一会儿,猛地哈哈一笑,什么也不回答,把夏巴拉姆搂在怀里,抱了起来。他昂头朝向雪山顶,嘴紧抿,又露出轻蔑一切的傲气。大步朝上爬去时,他低头朝怀里的夏巴拉姆轻轻地笑了,是个很温柔的笑。

“维色,求求你。”夏巴拉姆满脸是泪。

“我们快些回部落去吧,天都黑了。”

“维色啦,放下我吧,就放在这荒凉的雪地里,面对着格里弄雪山。就在这里,我把什么都告诉你,随你怎么揍我,惩罚我。”

维色用指头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清泪,笑着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低声说:“拉姆啦,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在心中的那盏佛灯下苦思了好几夜,我想通了。只要你属于我维色,你的心属于我维色,这孩子就是我亲生的。啥呀啥的,我都不在乎!”

维色又昂起头来,觉得对面那座躲藏在雪雾里的大雪山也看着他俩忍不住哈哈大笑了,雪山的笑是豪爽的,哈哈哈哈,像个真正的饮酒汉子,颤抖着身子笑,抖下了满天满地的羊毛似的雪片。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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