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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谷:1937

甘孜日报    2019年07月12日

      ◎李左人

     扎西旺吉昨天得县政府通知,说省上特派员今晚宿俄叠寺,便和管家去迎接,身后,仆人赶着一头驮着礼物的牦牛。他们爬上嘎山南坡,听得一声明火枪响,七个蒙面人从林子里跳将出来,大叫:“站住!”

     扎西旺吉的马一惊,马鞍的肚带挣断,连人带鞍摔下地。见对方持一支老套筒枪,两支明火枪,其余人拿着藏刀,想来是要劫财,站起身说道:“莫开枪,我把东西留下。”

     拿老套筒的蒙面人大喊一声“打”,众匪徒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主仆三人拔出藏刀,背靠背面朝来者,双方对峙着。扎西旺吉说:“好汉,别乱来,我把驮的猪肉、青稞酒,统统留给你们!”

   “呸,谁要你的东西!上呀,打死他!”

     双方械斗,刀起棒落,人影翻飞,鼓噪呐喊,一场混战。扎西旺吉等渐渐抵挡不住,但无路可退,只能铆足劲拼死抵抗。

     办事处骡马队翻过嘎山坡顶,就听见枪声,胡仁济道:“有人打猎?”

     又传来呐喊呼救声,钟秋果命令:“出事了,夏班长快!”

     夏富成带着护卫队冲上前去,王中一提缰绳向前赶。端老套筒的家伙想举枪抵抗,被王中开枪撂倒,当场毙命。拿明火枪的蒙面人慌忙点燃枪上的火绳,药线吱吱冒烟,夏班长一枪击中他手臂,枪掉在地上,弹药砰地射了出去,蒙面盗贼落荒而逃。还好,扎西旺吉只是右臂受了点皮肉伤,管家崴了脚并无大碍,仆人毛发无损。管家揭开死者的面罩,是个不认识的人。

     马龙给汉官介绍了俄叠土百户扎西旺吉。扎西头人说,天色已晚请客人去官寨歇宿。原计划是去大路边的俄叠寺,钟秋果正不想住寺庙,便答应了。

     通往上扎坝的山路沿鲜水河朝南延伸,两岸的山峦阴阳分明。阳山森林茂密,阴山树木甚少,仿佛两个世界。扎西旺吉领着客人转向一条小溪,沿溪沟上行,不多时便看见田畴村落。走进寨子,房舍层层叠叠,错落散乱。

     扎坝民居与一般藏式碉房差不多,皆为石木结构,厚约三尺,高四五层,结实厚重,既能防风避寒利于居住,又有碉堡的防御功能。区别在于,扎坝民居是住房与碉楼的组合,房呈长方形,青灰色片石垒砌,因与长宽各三丈许的四方碉连为一体,故称碉房。

     俄叠土百户的官寨面向溪谷,巍峨耸立。院门前一棵高大的核桃树,绿荫蔽日,显得十分凉爽。屋顶插着风马旗,空中挂着一串串长长的经幡,山风吹拂,簌簌作响,仿佛向主宰天地的神灵絮絮叨叨地念诵经文。

     钟秋果等踏进门楼,一条半人高的藏獒从门后扑出,“恐!恐!”两声吼啸,像闷雷一样沉闷而极富穿透力,山鸣水应,嗡嗡地回响不息。藏獒两眼血红,颈毛怒张,尾巴倒卷,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一个劲狂叫猛扑,向前扑一下被粗粗的铁链绷了回去,没等站稳又再次扑来……

     “赛虎!赛虎!”扎西旺吉的妻子桑姆快步上前,一手抓住藏獒的项圈,一手轻轻抚摸爱犬的狮子头。藏獒立即耷拉下尾巴,用舌头舔女主人的鞋帮。桑姆对客人们娇媚一笑,说:“没事,没事!”

      扎西旺吉吩咐奴仆将猪肉、青稞酒等礼物从驮马上卸下,明早跟随办事处骡马队送往雅卓。钟秋果回赠一只珐琅鼻烟壶,这是出发前他特地在康定买的。鼻烟壶小巧玲珑,可揣在怀里,或系在腰带上,不用烟杆、火柴,很适于骑马游牧的生活。内地很少有人吸鼻烟了,而康巴人还吸;内地人只作为收藏,讲究鼻烟壶的造型、质地、图饰,重在其表,他们却贪图吸闻鼻烟的享受,重在其实。因此,他特别买来赠送头人。

     “感谢特派员大人赏赐!”扎西旺吉眉开眼笑,双手接过。

      桑姆听说丈夫受伤,立即拿来药膏给他涂抹包扎。

      扎西旺吉道:“今天幸遇救命菩萨,才得以脱险。你快给二位大人上茶!”

      他讲汉话很吃力,发音不准,吐字不清,怪怪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桑姆捋起衣袖提起茶壶,弯下身子掺茶,脑后松散的头发下面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脖子。胡仁济目不转睛盯着她,扎西旺吉挥挥手,让她去安排晚餐。

      桑姆放下茶壶,回眸扫了一眼客人,长长的裙摆风一般拂过。

      扎西旺吉从腰带上解下镶有金边的鸡血玉鼻烟壶,双手捧着献给客人。按礼俗客人应双手接过,倒出少许鼻烟粉末,凑到鼻上吸闻一下,再将鼻烟壶奉还主人。钟秋果对鼻烟毫无兴趣,便礼貌地谢绝了。胡仁济只抽纸烟和鸦片,不耐烦地摆手拒绝,两眼仍望着桑姆飘然而去的空门洞。

    “不好意思,不知道两位恩人不喜欢,那就请喝茶!”

      钟秋果正巧渴了,端起碗就喝,不料茶熬煮太久,苦涩难咽,只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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