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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康巴,起高楼

甘孜日报    2019年07月05日

       ◎欧阳美书

       近日闲居蓉城,爱盯着各类高楼看。楼看多了,有些感觉,这蓉城的高楼与康巴的高山,有如隔空相望的两种巨物,默默地影像着这个世界。高山,是自然造化,高楼,是人类杰作。高山,气象万千,高楼,法度森严。高山,与大地同在,与宇宙同在;高楼,不过工业时代和后工业时代的魔幻。文艺家们无论中外古今,都格外地钟情于山水、流连于山水;而对高楼,则贬损不已,认为是钢筋水泥丛林,禁锢了脚步,限制了心灵。至于现实之中,更是以“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来形容某些暴发户过眼云烟的人生,说来说去,这高楼在文艺家们眼中,就不是个好东西。

      文艺家们对高楼的这种看法或情怀,其实是过于感性的甚至片面的。原因不在于文艺家们的现实认知偏差,而在于文艺家们的终极使命是要建立一个圆满的艺术世界,我们姑且称这个艺术世界,是现实世界、心灵世界之外的“第三世界”。这个“第三世界”并不是人类共有的世界,而是文艺家们创建的各具特色的作品世界。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之所以“大”,并不仅仅是指自然之大,更是指人类心灵之大,人类所幻想的世界之大。而大多数文艺家的作品世界,都有一种淡淡的怀旧情怀,其参照物多为过去的荣耀与辉煌,或者是幻想中的理想与圆满。而高楼是个什么存在呢?高楼,是世俗王者的宝座,是职场沉浮起伏的战场;对芸芸众生而言,高楼意味着铁血、冷酷、无情,意味着现有秩序和被规定;在高楼之内,人已不是人,而对应着一个个职位、工位、工序、程序。高楼所代表的世界,如此无情、无趣、无浪漫、无自由,文艺家们自然不愿把自己的作品世界建成这个样子。事实上建成这个样子的作品,也少有人欣赏拜读。原因与文艺家对高楼的厌倦同源,天天都穿梭于高楼内外,吃在高楼,睡在高楼,相爱在高楼,难道难得的休闲时间也还得欣赏和阅读高楼?这几年“乡愁”理念强势介入社会现实,未必没有文艺家们的功勋。

      然而,事不可绝对。如果文艺家们承认生命繁衍的权利,承认衣食无忧比饥寒交迫更为人道的价值观,就应该承认高楼对生命的庇护与拓展。原始的人类劳作方式是在大地上铺画卷,虽然很美很浪漫,然而大地有限。高楼的价值就在于可以容纳人类的一切创意创造创作行为,化一为多,化不可能为可能;既可化实为虚,亦可化虚为实,万千变化尽在其中。每当我在蓉城看到那种占地不过三五亩,可却能容纳数千人在其工作、创造、生活、恋爱,我就由衷地感觉到喜悦。这不是人类对自然的胜利,但至少可以理解为人类于茫茫宇宙中自我救助的实验。

      近几年康巴作家群的崛起,意义十分重大。从所编《康巴作家群评论集Ⅱ》的文章中可以读到,国内一些文艺理论家与批评家,已经注意到康巴作家群的存在,注意到了康巴作家们的创作贡献,并由此对一些作品给予了较高的评价。然而,我们也必须正视,康巴作家们的创作或整体态势,也还存在着一些不足。譬如,康巴作家们,还没有创作出那种影响力巨大而持久的作品,还没有创作出现象级作品,这些,可以说是康巴文学创作需要努力填补的空白。譬如,康巴作家们虽然关注本土文化,但却对本土文化中的康定情歌、格萨尔、茶马古道、香格里拉、蜀山之王、走婚习俗等最具IP价值的现象视而不见,虽然这些IP符号也有人抒写,但至今难见到能在文学史上占一席之地或让当今文坛眼前一亮的作品出现。笔者从一些资料中获悉,康定在几十年前庙宇林立,各类宗教汇聚,作为茶马古道重要节点,客商更是三教九流、四面八方,呈现出祥和、包容,融洽交往、和谐相处的画卷。如果说康定是康巴文化的某类代表,那么康定曾经的这幅画卷至今也没有人去真诚地写作、呈现。几十年前,康定各族各教各商各派,能够在一座高原小城和谐共生,这不正是人类梦寐以求的“香格里拉”,今天这个纷繁的世界所缺少的存在?

      在康巴,起高楼。不是说文艺家们要起蓉城或北上广的那种物质高楼,而是要起文艺家们自己的文艺高楼。但文艺创作与艺术创作,其实也有某种共通性。无论物质创造或文艺创作,走到最高处都通向一个符号:神。同时,文艺创作亦可借鉴物质创作的某些理念、技术、技能与技法,要真正认识并学习吸收其他地方文艺创作的经验与长处。文艺创作的最高境界,不是站在高山上写高山,而是站在平原写高山,以低见高,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哪怕描写对象是某个小村的泥塑匠人,只要文艺家们有一颗平常心、恒常心、悲悯心,也能写出一座文艺高楼来。

     《康巴作家群评论集Ⅱ》只是对过去几年康巴作家们创作的一个小结。作为康巴作家之一员,笔者希望早日读到真正具有“康巴气派”和“康巴气象”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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