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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齿锄

甘孜日报    2019年06月11日

◎黄孝纪

那时候,村人的睡床,垫的是稻草或者稻草编织成的秆铺。重新更换的时候,就从猪栏楼上或杂屋里抱几捆干稻草来。把地扫干净了,稻草丢在地上,一人站着踩住一扎稻草的头。另一人双手拿一把田埂搭锄,跨开腿,曲着背,沿着稻草自上而下梳理乱叶。放下锄,双手一拢稻草叶,用力拔下。这样的干稻草,色泽金黄,清清爽爽,垫在床上,睡着舒坦,有着阳光草叶泥土的芳香。

四齿锄,其形状颇与猪八戒的五齿钉耙相似。在八公分村,它有一个专用名称,叫做田埂搭锄。齿锄中的主力三齿锄,其铁齿呈倒立的标准四棱锥体,修长,粗大,锐利,看着就像一个有力粗犷的硬汉。四齿锄则显然不同,它的四个铁齿扁平,宛如猪肋。相比而言,它整个看起来面宽,齿短,提在手中,远没有三齿锄的分量。

田埂搭锄,顾名思义,它的用武之地,主要是水田,以及与之相关的事情。

早晚两季水稻插秧犁田之前,村人要往水田里挑送有机肥,主要是猪栏里长年累月不断添加、浸泡了猪尿和猪粪的黑臭的稻草,状如淤泥,我们叫猪栏淤。把猪赶到猪栏一角,将臭哄哄的猪栏淤扒拉出来,就叫出猪栏淤。年少时,我曾多次与家人一道出猪栏淤,挑猪栏淤,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出猪栏淤需用田埂搭锄,其面宽,齿多而短,比较轻巧,是再适合不过的农具。出猪栏淤时,并不穿鞋,就卷了裤腿赤脚踩在乌黑的粪水里,更谈不上戴什么口罩之类。猪栏里飞虫无数,又叮又咬,臭气熏天,起初进去肯定不适,久了就习惯了。出猪栏淤从猪栏门边开始,由外向里依次推进。浸泡了粪水的稻草粘连着,又黑又脏又沉,用田埂搭锄挖一锄,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从牵牵扯扯中分离开,拖出猪栏门外来。拖出来的猪栏淤泥,我们有时是堆一个方形的大堆子,日后用时再挑送到水田里。有时就是直接装进筛子里,挑到田里去。这样的时候,我多选择出猪栏淤,至少在父母姐姐挑送的途中,我还可以放下田埂搭锄,出来歇歇,透透气。

那几天,家家户户如此,整个村庄都是臭哄哄的,石板巷子里,到处都是掉落的乌黑猪粪、稻草、渍水。个个成了臭人,衣服,手脚,甚至脸面,污迹斑驳。

犁田或者挖田之时,杂草丛生的田埂要用镰刮刨修一番,就如同给一个胡子拉杂的人修了脸面,整洁,清爽。之后,一家的户主,或者成年男子,拿一把田埂搭锄,挖一锄一锄的大泥巴,沿着整个田埂再造一圈尺许宽、高出水面、比原有田埂略低的新田埂,村人叫绑田埂。为让绑田埂结实,每挖了一锄泥放下后,要顺手用锄齿拍打整理一番。一圈绑田埂成形,上面满是锄齿斜斜密密的印痕。绑田埂硬化后,密密地挖一个个小洞,种上芋头;或者点黄豆,点绿豆;有的人家用来种辣椒,种茄子。等花叶招展之时,成了乡村一景。

晚稻收割之后,田水早已放干。放眼所见,广阔的田野,到处晾晒着扎成圆锥状的稻草,密密麻麻,如同排兵布阵。那段时间,秋高气爽,太阳高照。田埂上,水圳边,河岸,溪旁,黄色的野菊花恣意盛开。干透的稻草,村人收了挑回家,或放在猪栏楼上,或放在专门的杂屋,也有的人家在屋旁的大树干上结一个圆圆鼓鼓的大草垛,像大肚子孕妇,更像一个巨大的枯黄色的马蜂窝。

那时候,村人的睡床,垫的是稻草或者稻草编织成的秆铺。重新更换的时候,就从猪栏楼上或杂屋里抱几捆干稻草来。把地扫干净了,稻草丢在地上,一人站着踩住一扎稻草的头。另一人双手拿一把田埂搭锄,跨开腿,曲着背,沿着稻草自上而下梳理乱叶。放下锄,双手一拢稻草叶,用力拔下。这样的干稻草,色泽金黄,清清爽爽,垫在床上,睡着舒坦,有着阳光草叶泥土的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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