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笃勇

      深秋时节，我乘坐朋友的车，从成都向丹巴进发。

      成都平原延展到都江堰，开始羞涩矜持起来；但真正领略到山水地貌的迥异，则是经过紫坪铺水库，到了汶川的映秀镇。

    “映秀”，一如它秀美的山水，名字实在雅丽，传说是大禹治水时在青峰崖上书写了“日映龙潭，秀开天地”得来的；再因了10年前的那场大地震，其名声和重塑的气质陡然提升，所以，在这周末的阳光里，穿梭的自驾游车辆和拍照流连的游客，令人温馨之余，平添了几分自然。

     车子穿越几座桥梁和隧道后，我们在卧龙镇略作停留，感触“熊猫之乡”的气韵。其实，一到耿达，宣传画上可爱的大熊猫就已经在向行人招手了，黑白一样地分明；耿达也是中国大熊猫苑和一个大熊猫保护研究基地所在地，只是，我们没有时间临谒罢了。

     熊猫小镇一百多户人家，酒店却不少，建筑以石材和木料为主，古朴雅致，店名多与熊猫或羌藏两族民俗有关。小镇两边靠山，耿达河穿中流过，朋友说，还真像一只睡卧的大熊猫，宁静而安详。一路行来，路边和山坡上的箭竹林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它们大小不等，或野生，或人工栽培，都那样茂盛，青翠欲滴，是定能让熊猫们饱口福的。那一时刻，蔚蓝的天空，碧绿的河水，人流、车流，阳光、山峰，还有大熊猫的影子，让我感受到了人、动物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真切氛围。当地人说，前不久，金钱豹又出现在这一带的山野里了。

     车子继续沿皮条河（耿达河以上）河岸的沥青公路逆水流蜿蜒而上。夹岸的山峰愈发高耸奇丽，朋友们为半山腰的彩林陶醉呼喊起来，说是这里的秋天对于旅行者额外的恩赏，色彩那样斑斓，形态错落有致，韵味丰腴别样。河谷也越来越深切，时而宽阔明亮，时而狭窄陡转，呈现出“山穷沟尽水无路，隔岸杨柳又一家”的时空景象。我将关注点落在两岸基岩的松散被侵蚀处，落在河水中嶙峋怪异的河流相沉积物上，它们让我想起了在映秀看见的裸露的泥石流堆积物，想起了那场大地震遗留下的悲惨场景，也让我对“卧龙地区在地理构造上属于龙门山褶断带”的含义有了更深的体会。虽说沿途遇上了几个小型水电站，河流量及水质受到自然条件和人为活动的影响，但再望高山峡谷和蓝天白云，呼吸负氧离子与大熊猫的气息，你会坚信，来这西南高山林区的自然生态系统里行走一番，值！

     不知不觉中，车子开始翻越巴朗山了。巴朗山山清气远，风光无限，我们领受了“一山四季”不同的植被景观和卧龙自然保护区分明而总体温润的气候特点。接近山顶时，雄鹰翱翔，云雾飞绕，我们又禁不住豪迈起来，神奇感陡生。一过巴朗山，著名的四姑娘山便耀然在眼前。四姑娘山是邛崃山脉的主峰，海拔六千余米，我们当然只能远眺，它和大姑娘山、二姑娘山、三姑娘山均为金字塔形角峰，巍然屹立于保护区的西北边缘。在强烈的太阳光照射下，四座山峰的峰顶白雪皑皑，还真像四位高挑俏丽的藏地姑娘，头顶洁白的哈达，向着远方和大地含笑注目呢！

      过了四姑娘山，我们算是进入川西高原了。

     高原是相对的地理概念，实际上，车子是在沿着小金河河谷又开始顺水流下行了。地貌景观突然发生改变，山势倾斜，断褶挤压明显，故而岩基裸露，多悬崖峭壁，时见碎屑坡或倒石堆。没有了植被的茂盛和山清水秀，荒芜与荒凉多起来，一派黑褐与苍茫的色调，多少让人有点进入远古和史前的感觉，但天空湛蓝，白云像新开的棉花，阳光是水滤过的；人户也逐渐多起来，生机更加盎然了，有了四姑娘山镇的旅游繁华，达维镇的红色厚重，沃日镇的喧嚣兴隆，小金县城的恬静富庶。

      如果说，出映秀到巴朗山，我们享受的是自然山水和大熊猫带来的美，那么，过四姑娘山到丹巴，我们则行走在荒芜与荒凉映照下的小金河河谷文明里了。

      一路上，当地百姓在路旁便宜地销售着苹果、核桃、松茸、葡萄等特产。小金苹果有深红和青黄两种颜色，受日照和水土的滋养，小而脆甜。我们甚至吃到了四姑娘山橙黄的沙棘果，酸得哇哇大叫，却又忍不住对着“维生素之王”啧啧翘起了大拇指。

      车子穿行在小金河河谷里，一会儿让你欣赏峭崖孤松的图景，一会儿又是一幅山体雕刻画呈现眼前；最温暖的，仍然是“小桥流水人家”的景象。小金河河谷最多的树木，大概就数白杨树和核桃树了，时不时，透过路边树上高高的黑色鸟巢，胸间居然会生出“老树昏鸦”的情愫。

      当然，感受最深刻的，还是藏民们那一栋栋规整的土石砖房。房顶上的白色四角与五星红旗，在和煦的阳光与五彩经幡里，耀眼、祥和。

      一进入丹巴县境，比如在半扇门乡，河谷开阔处的田间出现一排排黑色的“帐篷”。朋友说，那是藏民们在培育羊肚菌，脱贫致富。

    “是阿来的‘斯炯姑娘’在《蘑菇圈》里培育的羊肚菌吗？”

    “是吧，但这不重要。在丹巴，有人的地方就有歌声！”

     在朋友的问答声里，我想，去到丹巴，或许真能听到“斯炯姑娘”那美妙的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