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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河边柳

甘孜日报    2018年01月10日

        ■林旭

        河边的柳冒出了鹅黄色的新芽,芽尖绒绒的,小小的,如同一粒粒露珠趴在枝条上。

       真的,我对柳的认识正是从那些河边柳开始的。春天悄悄来到高原的时候,总是她们先冒出芽儿,率先吐绿,报道春的信息。而后,芽儿由淡而深,浮出一层绿烟,变成细细长长的柳丝儿低垂下来,飘呀飘的,直让枝头点进水面,在朝辉中轻歌曼舞。

      春意渐浓,已由嫩绿色变为深绿的柳,沿长长的堤岸砌起一道珠帘丝垂的走廊。倒映在河面上,使河水也染上绿色,仿佛一河剪碎的青叶向西南流去。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在婀娜的柳枝间鸣叫着跳上跳下,空中充满了它们呢喃的繁音。那情景,仿佛是一首赞美复活的歌,一曲表现生命的舞。

      阳春三月,百花吐艳,花儿们如同善于梳妆的姑娘,尽情地用各种颜料来炫耀自己的美丽,惟独柳默默地低着头,无声地为春天的生命撑起一把把绿色的大伞,将柔软的手臂轻轻垂下,好像慈母一般轻抚着儿女的脸。走在长长的步道上,会觉得像进入一个满是翠绿的梦,拣回一个一个儿时的故事。

      清明时节,细雨像微尘般地飘着,又轻又细,听不见淅淅的响声,也感觉不到雨浇的淋漓。只觉得这些柳像新浴出来的少女的头发,裹着湿漉漉的绿雾,轻柔地滋润着大地和人心。夜幕拉下来了,透过柳叶和雾隙,间或看得到一两颗闪耀的星星。柳就是这样,总是惯于把自己置于峭寒和细雨的前面,呵护着我们走进暖暖的夏天。

      一年一年,我就这样穿行在这些柳的下面,从春天出发,又走到冬天。

      一天,我见到一位老人摩挲着一棵柳树,久久地,久久地打量,目光像阳光一样温暖。那是一棵什么样的柳啊,那纵横交错的鳞状树皮,正如同这位爱抚着它的老人一样,满是沉默苍老的皱纹。我情不自禁停下来,走向老人。攀谈中,老人告诉说,这些柳,还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种下的。当时,他们把公路从川西坝子修到高原,又从雪山修到这个名叫三家寨的地方,一边修一边种下这些树。几十年过去,他们那批筑路工早已经白发苍苍,还有许多人已经不在世了。他这次回来,除了看看三家寨到底成了一座什么样的新城,还要代表老伙计们来看看这些树。

      老人说,那时,新中国成立不久,经济困难,百废待兴。修路时他们也想栽些有花有果的树,可这类树要么身子娇贵,栽下去活不了,要么没钱买种子,有的甚至还得有专人服侍。只有柳烂贱,仅凭一截枝条,几捧沙土,插到哪里,活到哪里。这样,我们的路修到哪里,也就把它们插到哪里。你看,一晃五十多年了,他们还活得这样旺实。

      那一刻,我望着老人一双闪射着坚毅目光的眼睛,渐渐地眼前模糊了,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柳啊,真不愧为树中君子,在沉默中蕴积冷静的自信,在低调中显出平凡的率真。有一缕清风,她便大口呼吸,洒一点阳光,她便生长绿色,给一点土壤,她便重抖生命的旗帜,这是何等的超凡脱俗!

     “城中桃李须臾尽,争似垂杨无限时。”从唐朝诗人刘禹锡这句诗里,我们足以感受柳的真性情,并悟出了这样一个道理:红尘中我们唯一能做的,是在不尽的追逐中过滤出心中的恬静,像柳一样在不粉饰的平凡中活出真我的风采。

      我越来越喜欢柳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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