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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茶秘事

甘孜日报    2017年12月11日

(节选)

       ■徐杉

      清末民初。

      四川西部打箭炉,藏汉杂居乡间荒野。

     寒风呼啸,星光黯淡。一间灯光昏暗的小屋里,一个身着皮袍、头戴皮帽、看不清面容的男子正在擦拭一把崭新的双管猎枪。那男子长发鹰鼻,面容半明半暗,一边擦枪一边大口喝酒,从投射到地上的阴影感到一股森之气。石桌酒坛旁边的红布包露出一角,铮亮的银元发出诱人的光亮,石桌下有四个用油纸和绳子捆扎齐整的小包裹。

     几声狗叫,一个人急匆匆闯进来,微弱的灯摇晃两下熄灭,屋子里一片漆黑。

    “搞清楚了。”

     “嗯。”擦枪人拉了下枪栓,从鼻子里含混地应了一声,然后把装银元的红布包扔给来人。来人掂量了一下,然后用低得听不见的声音在擦枪人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半晌,擦枪人说了句:“晓得了,你走吧。”。

      来人起身刚出去,屋角阴影里冒出一个鬼魅般的黑影,从头到脚裹在一张毡毯里,仅左眼前露出一道缝隙。只听他发号施令道:“干掉他!”尽管声音很低,但又冷又硬,令人不寒而栗。

      擦枪人一怔,刚才凶狠的气焰顿时散去一半,低声下气道:“这—”

      黑影阴沉道:“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就不叫秘密。他活,你就死;你活,他必须死。任你选择其一。”

      擦枪人不敢再犹豫,转身出门疾步消失在黑暗里。

      天空中扬起密密麻麻的雪片,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很快被风雪刮走,黑夜复归寂静,飘雪无声,山川大地白雪皑皑。

      一个晴朗的初夏,阳光灿烂,天空碧蓝,苍鹰在空中盘旋,不时扇动巨大的翅膀,箭一般俯冲下来,转眼又直上云霄。山坡上,河流旁,五彩经幡飘舞,在风中哗哗作响,悬崖峭壁飞瀑流淌,远处晶莹闪亮的雪峰直插云端。雪域高原大气磅礴绮丽景色如一幅画卷徐徐展开。

      通往西藏的崎岖山路上,一队运茶的马帮穿过峡谷逶迤而来,马蹄声声,铃儿叮当,忽然传来一阵悠扬高亢的歌声,只见一个小伙子扯起响亮的嗓子忘情地唱起采茶民歌:

      哎—正月冒芽二月生,三月四月长成林。採茶要唱採茶歌,唱得茶树绿茵茵。

     粗茶採来自己用,细茶採来待朋友。杨子江边去取水,烧得茶香等情人。……

     歌声还未结束,一个汉子调笑打断道:“马旺,我看你娃儿是想魏幺妹了!你则真的有狗屎运,长得黑不溜秋的,又是篾条割口口—眯缝眼,就凭两片嘴皮一副黄喉居然让幺妹看上了。啧,简直是鲜花插在牛屎上啰。”

   “哎呀,这世上有的牛屎就是为鲜花准备的,没有牛屎花咋开得鲜嫩?”

   “马旺回去要当新郎官了,到时闹洞新房大家不客气,先把他龟儿子扔到青衣江里去洗白。”

     面对众人的取笑,唱歌的马旺并不慌乱,把手放在嘴里打了一个长长的口哨,一本正经地说:“各位兄长给我做个见证人,我发誓这次驮茶的脚钱全给幺妹买首饰,我要是沾了一滴酒就是众人的儿!”众人一阵开怀大笑,笑声还未停忽又听他说“是乌龟的儿!”这下大家才知道又被他占了便宜,于是大叫起来不依不饶:

    “你狗日的,想讨打呀,赚我们的欺头。”

    “又冒出一个趴耳朵,我敢打赌马旺以后肯定要喝婆娘的洗脚水。”......

      众人笑闹,惟领队魏家贵含笑不语,他是个身材敦笃壮实、面容黑红发亮的沉稳汉子,右嘴角有一颗醒目的黑痣。马旺的未婚妻是他小妹家英,今年十八岁,家里已置办好嫁妆,只等婆家来迎娶。马旺家并不富裕,但家英却看上了他本人,魏家贵的父母也只好作罢。

     马帮开始盘山而上,是通往藏区的第一座大雪山,蜿蜒的山路如一根细细的带子,在山中之字形的来回曲折,盘旋而上,形成九九八十一道拐。魏家贵走在最前面,到一个山垭口回头俯身一看,几十个人夹在两百多匹骡马队伍中上下重叠在山路上,绵延近十里。这时刚才还是一片湛蓝的天上忽然被一片阴云笼罩,接着纷纷扬扬飘起雪花,高原的天气瞬息万变,魏家贵常年行走其间也是见惯不惊了。可是这会儿不知为什么右眼皮接连跳动了几下,一种不安的感觉从心里升起,他看了看头顶上方鹰嘴崖峭壁狰狞,崖下沟壑万丈,四周雪峰连绵,重峦叠嶂。魏家贵再次感到人在巍峨险峻大雪山下脆弱渺小,如蚂蚁小虫一般,一旦发生意外 ,即刻化为乌有。想到这他立刻招呼身后的马帮停下,虔诚地对雪山顶礼三拜,这才轻声说:

     “招呼后面的兄弟伙都轻步前行,不许说话。前面就是鹰嘴崖了,当心惊动了山神就会引起雪崩!”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一脸肃穆望着鹰嘴崖不敢吭声,小心翼翼往前走。

      魏家贵以往率领马帮运茶通常只到打箭炉就结束,再由其他人转运到西藏,可是这批朝廷的赏赐茶 要赶在西藏雪顿节之前到拉萨,专门赐给西藏上层贵族和有功之臣,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多走一程,赶到四川与西藏交界的金沙江渡口边交割,再更换包装和马队。为此,打箭炉茶马司还派出一名官员和几名卫兵护送,以防半路发生意外。

      这时鹰嘴崖上一只苍鹰拍翅飞过,发出几声刺耳的叫声,接着几只鹰急速飞过,魏家贵的马显得有些不安,魏家贵忙握紧缰绳,左右看看并无异常,这才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只听耳边“嗖”的一声轻响,好似一只箭飞过,接着一匹马忽然跳起来,嘶叫着挣脱缰绳往前奔跑。登时,马队大乱,受惊的驮马撞着另一匹马一同坠入山谷。马队顿时炸了锅,吓得相互拥挤,脑袋乱晃,哞哞乱叫。“稳住,稳住!”魏家贵话刚出口,只听山顶传来两声闷响,刚抬头往山上看,一声巨大爆炸声响起,接着一座雪峰腾空而起。“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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