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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容

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26日

     ■程默

    愿望是一枝花,开在心灵的一隅,但有时候你别指望它会实现你的期待。

    一棵树就是一种念想,只要它存活一天,那种期待就会在一天天地增粗加长——选择了举家寄居县城打工,六年前我在老家随手丢下的一棵成材周期短的小树苗,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幸运地接通了地气,在阳光雨水的公正恩赐下,逐年粗壮起来,窜向了高空。

    按理说,我就是这棵树的主人。然而去年底,那棵树成了河渠边一簇没有合法身份的庄稼,被他人收割了。树,剩余成记忆里的一个名词,像孵过的蛋,只剩下壳,留下的粗壮的树蔸子,坦露着电锯切割下的整齐的年轮。最外沿的树皮边,流出的汁液似痉挛的躯体上的眼泪。这种突如其来,给了我无法遏制的心境——我们可以在貌似无关的物事中扮演和事佬的角色,也可以袖手旁观地看待一些人或事,但当事情的发生关乎自己时,多数人是难以做到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我自然也未能例外。我知道,我占不住那棵树附近的一块地面,但那棵我亲手栽下的树理所当然地归属于我,即便需要伐去或者枯死了,也可以替母亲赚一把柴禾的。与一位知情的邻居打听起此事,得知了伐木人,却令我大感意外——平日里不怎么亲近的一位邻居,他何来理由去拥有那棵茂盛的树?处事上一向很低调的母亲再三嘱咐我冷静,我听从了母亲的建议。“冷处理”一月之后,心情在天色的灰暗中渐次明朗了起来——人,所面对的不仅仅是挂满微笑的表情,而且还有常态,必要时,必须在沙化的人际关系里坦然、大度地接受生活里的许多意外。

    春节期间一次合适的机会,与邻居家小我十多岁的晚辈即兴聊起此事。当日傍晚,自知父母理亏的晚辈,担来了那棵树被束成捆的枝桠,而他的父亲扛着树干尚在半道上,我连忙迎了出去。见到我,邻居便丢下树干走了——他被他孩子劝说后恢复的良知击中了。看着他那微驼的背影,我不禁感动且神伤——一棵树于我究竟有多大意义呢?我念念不忘那棵树,甚至在祥和的春节里与他的孩子提及,却没有去想他或许已经为自己一时间的行为感到后悔了,更没有想到他会舍弃面子将树干送回——对于一位上了年岁的人,这,需要一种多大的勇气啊!

    我将树干又送给邻居了,并谢他替我办了我想办但未办成的事。邻居不无尴尬地笑了,事情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一笔抹去了,其他邻居也不因为笑料缺乏而刻意地去拨动他人的记忆之弦。邻居们不再提起往事,显示了人们的宽容。倒是我,上次回家时,看着树蔸像掐过的一茬韭菜,旁边又侧生出了嫩芽,在和风里快活地放歌,我心中颇为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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