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所在的位置:康巴传媒网 >> 文化 >> 康藏文化 >> 浏览文章

山村新闻

甘孜日报    2017年09月05日

   ■贺先枣

    干冬

    12月7日, 放马坪村刘狗儿与大沟村张二杆因为争水淹地发生打架事件,刘狗儿被张二杆打伤住院,张二杆被刑事拘留15天,赔偿医药费。

    自从过了寒露,老天爷就忘了朝地面了洒几颗雨水,也不见飘几片雪花落地。眼看就要过年,天天都是大太阳,庄稼地里的泥土干得一脚踩下去就成了扬尘。从好远的白龙沟里流出来的那股水流得懒懒散散,显得有气无力,像是病了。上了点年纪的人就叹气,说:年道不好呢,干冬,干冬,干的是今年冬天,没有雨水,难过的是明年。

    老年人们叹息是有道理的,放马坪村和大沟村除了种些玉米、洋芋来填肚皮,花钱主要是靠种点小菜弄到公路边去卖,娃娃上学,病了吃药,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开销,都靠这些地里的小菜。钱靠的是小菜,小菜靠的是这股水,这股水就是钱。

    白龙沟里出来的水先要从放马坪经过,再到大沟。因为水是从上朝下流,好多年的规矩了,放马坪人户的土地都放了一遍水后,就必须把水放下去,让下面大沟人户的庄稼也用上水。等大沟里的人户都浇上了一遍地,放马坪的人户又才能浇地,一直都是这样,人们也习以为常。这股水的水流虽然不大,一户人家有一天一夜放水淹地的时间还是就差不多。

    张二杆家的地在大沟尽头,每回放水,都是放马坪、大沟各家各户放完以后才能往地里放水的最后一家人。这次轮到他家放水时,他家地里的莴笋早就无精打采,叶子黄了,干得点得燃火。放水的时候是天要擦黑的时候,看到水慢慢地流到地里时,张二杆和他的老子都舒了一口气,放心大胆地回到屋里睡瞌睡。哪晓得天亮时到地头一看,只有距离水沟最近的地边有点湿气,几块地里根本就没有进水。地边沟里也只有水流过的痕迹,这沟里的水是让人给截走了!张二杆提着一把放水用的铁锹,顺着水沟就往上跑,一直跑到白龙沟的水流进放马坪的时候,看到了那小小的一股水正流进刘狗儿家的地里,地里的小葱水灵灵地迎风摇摆,莴笋叶子青幽幽的,好像都在笑。

    张二杆想也没有想,就把正在流向刘狗儿家地里的水堵住,又把水截到水沟里面,看到水已经朝下流了,这才对着不远处的刘家,扯开嗓门骂了起来:刘狗儿,我操你先人!你出来。刘狗儿这时刚起床,眼角上还糊着眼屎,听到有人在屋外骂祖宗,心里就有火,光着上身就跑出来。骂人的是张二杆,刘狗儿就更冒火。因为这张二杆是放马坪村、大沟村人人都晓得的“天棒”,仗着身强力大,到处惹事生非。张二杆骂得难听,刘狗儿也不示弱,一边跑过来也就一边也破口大骂:你杂种胀饱了,天一见亮就跑到这儿来“撒村”。刘狗儿的女人听到叫骂声,蓬头垢面地从灶房里跑出来,一边高声喊着刘狗儿的老子:阿爸、阿爸!一边就跟着刘狗儿朝张二杆冲来。

    两个男人都看了一眼水沟。张二杆喝道:你把我的水放到你地头,我看你是讨打!刘狗儿回骂道:你杂种敢把我地里的水断了,你杂种是皮子发痒了。互骂间,两个男人就扭在了一起,只听到张二杆的巴掌在刘狗儿的背上打得“啪啪”直响。刘狗儿的女人捡块石头也冲过来,把手里的石头朝张二杆身上乱砸一通。正在这时,刘狗儿的老子提起一根木棒也从屋里冲了出来。张二杆一看对方人多势众,情急中一把推开刘狗儿的女人,抄起倒在地上的铁锹,“砰”的一下打在刘狗儿脑壳上,刘狗儿惨叫一声,仰面朝天倒在水沟边。正在跑着的刘狗儿老子呆了,手里的木棒不知怎么就掉在了地头,他的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站在地坎上瞪着张二杆,双眼翻白!倒是刘狗儿女人突然发出一声尖利哭嚎,吓得张二杆浑身一哆嗦,丢下铁锹,撒腿就跑。

    跑是跑不脱的。刘狗儿不到中午就送到龙川县医院,几乎同时,张二杆连同那把铁锹也进了公安局。放马坪和大沟的村民们不知道躺在医院里的刘狗儿和关在公安局的张二杆那一下午在做些啥,只晓得那一下午张二杆的娘老子把刘狗儿家的门槛都快踢破了。先是提去一筐鸡蛋,一桶菜油,虽说要过年了,却还没有杀年猪,只好提去了两大块腊肉。随后又提起去了烟酒,那是张二杆的家人特意才从县城里买回的。天擦黑时,张二杆的娘老子又提去了两只鸡,一只母鸡,一只公鸡,本来这只公鸡是张家喂来自家人过年用的。

    过了几天,乡上来人说,刘狗儿住院的医药费理所当然的该由张二杆家支付,还要赔营养费、误工费、交通费,杂七杂八,一大堆钱。刘狗儿家到底没有把张二杆告到法院,但是张二杆还是需要关半个月才可以回家。听到这个结果,两个村里人就夸刘狗儿家“还是仁义”,可村里也有怪物说:仁义?没得票子,没有送去那么多东西,你看仁义不仁义。

    放马坪村和大沟村地连着地,甚至房屋连着房屋,两村相距近得很。两个村里的人习惯于把放马坪村称为坎上,把大沟村叫做坎下,坎上坎下,几步路的功夫。两个村的人自古以来就有“开亲”的传统,坎上的女子嫁到坎下,坎下的男子“上门”到坎上。坎上坎下的人家户,转来转去,转弯抹角到底都沾点亲,舅子的老表,老表的舅子,反正都亲在了一起。张二杆家和刘狗儿家其实也沾亲,细细算来,这门亲隔得还不算太远,论辈份,张二杆该叫刘狗儿一声表叔的。解放几年后,两个村是一个“合作社”,叫做大沟合作社;过了些年头又叫大沟生产大队,坎上叫一小队,坎下叫二小队;又过些年头,到了现在又改称做“放马坪村委会”和“大沟村委会”。都是亲戚,多少年,不论是合作社还是在生产队,从来没有生分过,他们一直都是自称是生产队的“社员”,乡上干部把他们称为村民,他们常会半天回不过神来。

    而今天,张二杆打了刘狗儿,两个村里的人也没有回过神来,为了争点水淹地,亲戚打了亲戚,花那么多的钱,送那么多的礼,住院的住院,进班房的进班房,亲戚就不像亲戚了。但是,是亲戚总还是亲戚,坎上、坎下还是连在一起的,白龙沟的那股水依旧先流到了坎上,然后又从坎上流到坎下。

    


  • 上一篇:藏地短章
  • 下一篇: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