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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年锦时

甘孜日报    2017年07月28日

   ■罗凌

   明天,我们将在另一个纬度相遇。 谨以此文,致我的朋友茨仁娜姆,兼怀生命深处的岁月。

   ————题记

   和朋友谈起过去的时光,露天电影、琼瑶小说、蝙蝠衫等等。说到初恋,她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小心翼翼地翻开,两指颤巍巍夹起一枝干花,微笑着说道,我最喜欢这种花。乍一看,有点惊艳,蓝紫色的细碎花朵,和“勿忘我”相似,细弱的茎叶楚楚可怜。不知道它的学名是什么,如果翻译成汉语,便是鹦鹉花。在藏民族的传说中,鹦鹉的血为神灵赋与,是蓝紫色的。

   朋友经历曲折,从县城南面到北面,几乎所有区乡都有她工作的痕迹,辗转迁移,可谓南征北战。凡有行走经历的人,过去都不会是一片空白。去过她初涉尘程时工作的乡镇,这种鹦鹉花适宜那里的气候,一到夏天,漫山遍野都是这种蓝紫,如梦如幻。朋友当时年方二八,正是青春年少时,如今已快要奔四。不禁感叹,那时,她的笑脸映衬在花丛中,该是一张多么美丽的图画。

   她的婚姻由初恋演变而成,极其简单,没有现在的人那么多花样。高原区乡的艰苦,不是高原以外的人可以想像得出的,踏上那片土地,就像到了一个并非桃源的世外之境,苍凉到了极致,有些地方甚至寸草不生,稍一动弹便黄沙扑面。河流两岸的人可以清楚地对话,但要走一两天才能相遇。水就流动在眼帘下面,得走大半宿才能挑到水。乡政府坐落在零零散散的民居之间,几十个乡干部朝夕相处,低头抬头都是熟面孔,用一句藏族谚语来形容,就是“看过去是猫的脸,看过来是猫头鹰的脸”。最痛苦的是菜蔬单一,难见鲜果。但,尽管条件如此恶劣,人们仍然孕育着真情真爱。长期的共同生活,使他们之间有一种亲情般的联系,爱情隐密其中,等到机缘巧合,双双对对便从年轻人中提炼出来,琐碎的人生就此开始。

   朋友那时和村小一男老师谈恋爱。如诗的季节里,蓝紫色的花儿成了最好的礼物。他送她一束鲜花,她挑出最有形的一枝,用厚厚的书压制,吸水,保存下来。他们在繁馥的花叶下,望着眼前连绵不断的山脉,定下终身。在没有手机、QQ的年代,他们写信送纸条。近在咫尺,有些话还是不愿当面讲,她笑,现在看那些字,真是相当肉麻。她的写作能力大概便由此锻炼而来。乡干们就这样一起挑水,一起赶路,一起学习,然后相继离开那里,走向下一个驿站,更多的乡干又充实进来,重复着前辈们的生活。最普通最基层人们的爱情,是小资们无法理解的。虽然在性情世界里,故事总是相似和雷同,无一例外地有笑,有泪,有吵闹,有欢乐。只是,朋友的故事里没有矫情,它更是历练,患难中的爱情成了她一生的财富,过去枯燥单调的生活使她对现在的日子格外珍惜。

   蓝紫色干花流动着润泽的香味,很淡远。我感念朋友的心,要知道,制作干花很费时。除了鹦鹉花,朋友还对桃花情有独钟。打开她的电脑,满目的桃花图片,绚丽夺目。我明白,她之所以对这些花草凝聚深情,不仅仅缘于花草本身的美,而是在她内心深处,始终有过往的光芒照耀。如果人生可以是一首诗,那么这些物事便是意象,当她重读过去写下的诗行时,那些经年的点滴便渐次浮出,击中了敏感的触角。朋友一直生活得很沉实,别人极易夭折的初恋,到了她那里就很成功。她说这和艰苦不无关系。他们结婚,生子,为琐碎的事争吵,但始终不离不弃。过去的战友们都从山里走了出来,现在在街上遇见依然亲切。他们命运不同,有的顺心如意,有的际遇繁多,曾经的爱情有结果的,也有枯萎的。不过,那些艰苦的时日,每个人都不会忘记。

   喜欢累积这样的点滴,里面饱含着对人生往复的记忆。每当听她零星地谈起往事,心里总是酸楚又快乐。高原人的日子就是如此原生态,首先要战胜的是生存条件,爱情一如单纯的景,粗犷简单,他们不会为每一段心路附庸唐诗宋词,也不会为缘分的差错死去活来黯然神伤,可是,谁又能否定其间涵盖的情义和暗香浮动呢?人们往往对“我是君前一枝梅,君是我心千年泪”的缠绵心动难言,总以为心碎悲伤残缺的情感才是永恒的,其实,信天游式的情爱往往粘合着最恒久,最唯美,最诗意的能量,它沉旧而有质感,如果要问情深、情重我选择谁,毫无疑问是后者。因为,情重更有岁月的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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