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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招 那 活 儿

甘孜日报    2014年06月02日

人称康定剃头匠是待招,他们身上有优异处,心头“上比亮瓦透明,下比地枕踏实”。话指剃头匠说事在理,说理对事。兼含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意味。无论对剃头匠“万事从头起”的美誉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不屑,都在康定对不上号。

剃头待招说:康东历来土流兼治,土司自命“朝廷听用”“皇家待招”。这是长河西客观存在的历史现象。剃头待招补充说:从元朝起,康东正三品土司身边,有从二品朝廷大员,正三品四川右丞,正四品同知一道“坐镇”,土司受羁縻,是为待招。剃头待招最后说:炉城待招,是戈格措娃的待招。措娃却是锅庄的待招。锅庄又是明正的待招。明正大名鼎鼎偏是同知的待招。同知是皇廷的待招。皇帝该是百姓的待招,因为皇帝属天子,百姓属天民。

这就是炉城“康娃些的待招”对所谓“待招”的注释。剃头待招这些注释话儿说给衙门师爷听后,自己就剃头去了,师爷把这些话拿来对照二十四史,就该著二十五史了。乡土史、野史,并庙堂史、正史,相映成趣。

民国时代,从听差的役使,到公众服务业及其生员,又多指受招唤上门服务。具体指剃头匠。难怪一度把理发员、理发店叫着待招、待招铺。

炉城待招满肚子见识,与修鞋皮匠“二比”。其实胜皮匠多多。 康娃些的待招主剃头,实在主修脑精。炉城剃头待招对康巴文化可称专家,打箭炉衙门头红笔、黑笔两师爷,自己要用师爷,得请剃头匠来充当。难怪说,剃头待招是“政史系毕业”。

补鞋皮匠又成了“新闻系毕业”。小道消息,花边新闻,时事快讯,街巷议论,远及拉萨成都,近在中桥上。相比之下,剃头待招述古忆史,不敢“冲神”,怕降祸,故口无狂言妄语。不吹嘘不夸张。一五一十之中,却多感叹,眉飞色舞间,尽是本来说法大实话。街市上众口纷芸,能三人成虎,能空穴来风,传到皮匠这儿,就能见真伪分晓。于是许多话出口前就有个前题:皮匠说的。皮匠听了,不屑一笑:那是臭皮匠。当然更多的街头传闻,还是事出有因,还就是皮匠讲开的。真事一桩,真人某某,事就在刚才发生于哪达些,出因为何,像有账簿记着。这点炉城待招也心头有数。

皮匠口上讲事,越是重大的事,生死祸福,讲出来越发的口气淡定,见惯不惊,风尘已破的样子。听者心头就更沉。方域诡异,今古传奇平凡。张飞杀岳飞,始皇帝搬机关枪,格萨尔战阿米日嘎,让茶铺里正经说书评的咋舌。

给世面上头面人物剃头,得赏钱,待招收入颇丰,偏爱购书沽酒。破费大仍穷。皮匠卖手艺带卖靴钉,鞋掌,无啥获利方便,却少开销,人也将就敷得住出,清贫而安乐。比喻某人生得来像皮匠样的,是说他决非世故胜似世故。

采风的人来了,请某待招师傅放下手上活儿扯伸散谈,特报酬劳。颇获相关康定的第一手资料。某人头痛就请某待招洗头,是为了静听他吹牛,山南海北下来,痛轻松了。右派分子尽都沉默的那些年,理发师却不守口,说起政策话来进步又贴切,不左不右像家常。服务行业开学习会,不会像劳工组织那么发不起言的,理发店还尽代表居委会声音。

理发待招不只是剪头发洗头发。抠头皮刮眼睑掏耳屎,更加上揉穴掐筋一整套,还陪客聊天。聊天这劳务项目,难度胜前几项。不能只被动搭白,又不便抢话头,还要中听。知识面广,适应力强,要个人来比。单是理发,那话说不拢。

从剃头摊、待招铺到理发店、美容馆,美发、整发型发式到化妆修面。从让人健康到让人漂亮。从男子从业到女生服务,再也没得当年意思。修鞋皮匠也成了刷皮鞋的,没谁相信刷皮鞋的有啥特长,纵然怀才不遇,那也该背时。世上,刷皮鞋的,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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